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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端/一八】忆前缘(五)

【越端/一八】忆前缘


by EmmaYYAM


*越端是虐的,液

*前情:                


       五


       医馆外走来一个高瘦的身影,此人飞快迈着步伐,布靴踩进积水,啪啪作响。才踏入店门,里面等候的人便迎上前来。

       “已经醒了,去瞧瞧吧。”

       来人将手中拎的纸包交给对方,疾奔两步,穿过前厅绕进后面的诊室。室内小榻上平躺的人正是陵端,此时人已完全清醒,一手按着胸口,正缓缓喘息。

       仿佛是怕惊扰这里的安宁,陵越急急刹住脚步,稍缓口气,慢慢走到陵端身旁。适才在外面等待的中年男子也跟着走了进来。

       “感觉怎样?”

       陵端见上方遮来一片黑影,将眼皮又撑开些,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

       “疼……”

       陵越好似被这轻飘飘的字眼蜇了一下,身体绷紧,脖子猛地一扭,回头问:“先生,有什么办法止疼?”

       中年男子微微佝偻着身子,正隔远观察陵端的气色,听此一问,面上立时挂出副歉疚的神色。

       “我已差人去请师父了,想来也快到了,还请两位再略等片刻。这位兄台的病状我从未见过,实在不敢胡乱用药。”

       陵越还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任凭你一颗心火烹油煎,这世上也终有些事是急不来的。

       男子说完,便又匆匆去到外堂等候,留下陵越像个木头杆子似的杵在这儿。此时陵端竟噗嗤笑了,轻轻道:“大师兄,你慌什么神?”而后拉住他衣摆拽了拽,指指榻边的矮凳,“你坐,别挡光。”

       一句师兄正撞进陵越心坎里,撞的他心头又酸又软,还隐隐有点痛。

       “疼起来就知道我是你师兄了。”

       日光从对面的花格窗倾洒进来,铺满了地,盖上半张小榻,再攀上陵越的衣衫。陵越站在那里,半面着亮,半面逆光。陵端嘴角的笑意未褪,伸手又扯住陵越的衣角,扯着人往前挪了两步,坐到他身旁。

       满室药香扑鼻。陵端乏累,手脚都难生出几分力气,雨后的日光照进来,更是暖的人心头涌上倦意。他将眼闭合,几乎要再度沉入睡眠。此时一只手摸上他颈侧,四指轻压感受片刻,又摸到手腕去按脉息。

       陵端轻轻叹了一声:“我这是老毛病了,没什么。”

       陵越收回手,目光移向滴落在衣襟的血迹,还有自己手上干涸的血渍。

       老毛病?这症状以前就已经有了?

       珠帘掀动,清越的噼里声引得两人抬起目光。最前走来一位老者,头发半白,脚步却还稳健,在中年男子的恭请下走至小榻边。陵越急忙让出位置,看对方诊视一番,又向陵端询问感觉如何,之前可有过这种病状,陵端答约两年前有过一次,但没有咳血的症状。老者再未多言,让陵端歇息片刻,自己走去外堂拣选药材,把陵越也一起叫了去。

       “老先生,不知这是什么急症?”

       老大夫看过徒儿写的方子,将陵越之前到药铺买回的几味药打开,选出两味,又面对药格徘徊了半日,另挑出几味包进一张粗纸,示意陵越去柜台旁的客椅坐下谈。那中年男子将陵端安置妥当,便也出来探听情况。

       “唉,这病,老朽医术不精,看不了。”

       陵越闻言,心头突的一跳,陡然发起慌来。

       “您诊的是……”

       “我诊的是心脉无力,只是……”老大夫捋一捋胡须,疑惑道,“他这呕血之症却不知因何而起。你方才也说平日并无异常,不似久病所致,既无外力损伤又无外感之疾,若说是急火攻心,胸口最多有些闷疼,也不该剧痛如绞。而且两年前还犯过一回,这……”说至此处叹出口气,因无能为力而感到遗憾。“恕老朽直言,他这脉息节律不齐,隐有浮散之象,恐非吉兆。我仔细诊了半日,竟拿不准是何病症,难以斟酌下药。”

       脉息节律不齐……陵越暗自回想,的确,他切脉之时也察觉到了。实际之前陵端吐血过后,陵越便施法查探过,只觉一股气血在体内蹿涌翻腾,他灌入真气,却怎样也无法平抑下来,或许是因此伤了脏腑,脉象自然不好。然而这症状来的也古怪,他将此事如实告知,又道:“前些天我看他精神不佳,以为是一直赶路身体劳累。”

       “心气不足的确容易疲累。”老大夫回答,然后将一些症状一一列出,问陵越可有观察到。

       “他曾与我一样也是剑修之人,后来失了武功,根基有损,倒有些畏寒,心气较常人确实弱一些,但其余的都没有,从未有过。几个月来我与他一直待在一起,这些可以肯定。”

       三人一时陷入沉思,都在为这病况犯难。未过多久,那中年男子忽然“哎”了一声,作势便欲起身,陵越闻声而动,回头发现陵端靠在门边,一手拨开珠帘正要往外走,已快着一步抢先赶了过去将人扶住。

       “不好好歇着,怎么出来了?”

       陵端借他一把力,慢慢走了出来。“什么话呀?还要瞒着我讲。我的病,怎么我不能听?”

       陵越还在思量该如何告诉陵端,陵端走到桌旁,却也不坐,手撑住桌面盯着他认真看了一会儿,沉声道:“你不用说了,你那一张脸已经把什么都说出来了。我这病没治了,是吧?”

       “好好的都胡思乱想些什么!”

       陵越一急,陵端就乐了,弯起眉眼笑出个浅浅的酒窝。

       “我说着玩呢,哪那么认真。病也瞧了,咱们走吧,我想回去好好歇一歇。”说完也不顾阻拦,挤开陵越,自顾自地就往外去了。

       这里话还没有说完,陵越随了两步,跟也不是,回也不是,一个踟蹰人竟已晃晃悠悠迈出了大门外,连个头也不回。那老大夫赶紧追上来,把两提药塞到他手里,叮嘱了用法。

       “这几贴药可先服两日,看看有无好转,最好还是另请人诊一下。”

       陵越接过,匆匆付了钱,便拔腿追出去了。

       药对不对症倒是说不好,反正又歇了几日,是有些起色。好上一点,陵端就又不安分了,一日收拾好包袱,往肩头一甩,便拍门去找陵越道别。陵越不在房内,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出的药汁。

       “你这是?”

       “我要走了。”

       陵越略微错愕了一下,伸手推开房门,侧过身子对陵端示意:“进去说。”

       陵端边走边念叨:“我这就回去了,你也赶快走吧,别让我误了你的行程。”

       “过来喝药。”

       陵端在桌边站定,瞅瞅药碗,把嘴一撇:“烫。”

       哪里是嫌烫?从来喝药都是一脸老大不情愿。陵越直接取了陵端肩头的包袱,按着人坐住。

       “那就等一等再喝。”

       清苦的药汤味逸散开来,陵端盯着碗直皱眉,陵越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微微发白的面色。自从那次之后,虽然病情有所改观,人也精神不少,但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始终没有转好。这让陵越心里很不踏实。

       “身体刚好一点,为何急着离开?多歇几日我们再走。”

       陵端半天没说话,也不看陵越,捏住白瓷勺在碗里叮叮翻搅,忽然冷笑了一声。

       “我们?大师兄,我对你撒谎,我是个骗子,我别有用心,你还跟着我作什么?”

       话是冷的,还阴阳怪气,但陵越注意到,陵端以师兄称呼他,从医馆回来的那日起,便不再用道号和姓名。陵端心中的芥蒂,或许少了一些吧……

       “我愿意信你,但我……我确实认为你带来的消息太过匪夷所思。”

       叮当一声脆响,瓷勺脱了手,勺柄磕在碗壁。

       “说到底,还是存着一点希望的吧,希望百里屠苏还活着,哪怕知道可能会被我利用,空欢喜一场。否则你又怎会愿意继续跟我走。” 陵越刚刚张口,被陵端抬手制止。“我不想再为此事和你争吵了,你疑心我欺骗你也好,不疑心也好,要还想一起走,以后就别和我掰扯,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否则趁早别勉强自己,你我各走各路。”

       陵越知道,对方是认真的,这便是最后通牒了,他必须退步,没有任何余地。退就退吧,他心里早有了决断。“我答应。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你单独离开。”

       陵端嘴角微动,似乎浮现出一丝笑意,是苦是甜分辨不清,但眨眼的工夫再看,已什么都没有了,仿佛只是眼花的错觉。“好啊。”他轻声说,端起药碗将苦汁喝了个精光。


       五月廿五,绿叶丛中莺啼婉转,滴哩哩煞是撩人,如烟的花海已不多见,一些心急的梅子喝饱了雨露,脱去绿裳,已然长得透熟。

       马车里,陵端啃着黄梅,吸吸酸甜的汁,一只手在含着水珠的梅果堆里挑来捏去,拣出一个饱满周正色泽均匀的,撩起帘子塞进陵越口中,又转着眼珠把周遭打量了一番。

       “我怎么觉得方向不对啊,大师兄,咱们这是往哪走呢?”

       梅肉很甜,略带一点酸涩滋味,陵越只觉可惜,他不贪这些东西,这么好的一颗应该让陵端吃掉。

       “可有难受?你再进去歇一歇,过午就能到了。”

       他说完,便被陵端丢了个白眼,后腰也让一只手肘顶了下。

       “难受个屁,怎么老咒我,我好着呢。”

       正午的日头西偏之时,马车到了城门外。陵端探出身子望了一眼,面色忽然变了,颇为奇怪地“哎?”了一声。“不是说抄近路吗?这是哪儿啊?走错了吧?”

       接连追问了几遍,陵越方才答道:“你这身体一直拖着不见好,其他的事就先放一放。我已打听好了,这城里有家医馆,都说那大夫医术精湛,不妨请他为你看一下。”

       车轮轱辘轱辘,笃定地,缓缓驶进城门。

       “陵越!”陵端气的瞪眼,一拳捣了过去,“你骗我,你竟然骗我!”

       陵越伸手去抓陵端,但抓了个空,不待他说句话,人已经甩脸钻回了车里。陵端这一气,午饭也不肯吃,就在桌旁面对饭菜干坐着,陵越递了筷子又夹菜,陵端阴沉着脸,撇下他直接上楼回房。

       几只碟子渐渐变冷,陵越仍坐在原处,也是一口未动。

       不要说吃饭,他近来夜里几乎都无法成眠。依那老先生的说法,陵越又陆续请了人来诊病,却都讲不出个子丑寅卯,连凝丹长老也说脉象奇怪,不似一般病症,无从下手。陵越心中越发有了不好的预感,陵端却没事人一样,一味地催促赶快出发,到路上催得更紧,誓要把落下的行程快快赶齐,恨不能马车飞起来才好。

       陵端想装作无事,但那副病容和眉宇间不时露出的疲态是掩藏不住的。

       陵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慢慢地,整座大堂除了他一人不剩。客店的伙计见他面色难看,和掌柜对了眼色,犹豫半晌方走来问要不要撤席,问了好几遍他才听到。

       “撤吧。”

       他又要了一碗粥、一小碟腌菜,带着去敲陵端的房门,好在并没有被无情地拒之门外,好在陵端终于赏了他面子,没逼他直接喂到嘴里。只是,只是这人还不肯和他说话。

       唉……

       “有病就要诊治,我哪里做的不对?你闹什么别扭?我原也不是没与你商量,可你根本不当一回事,但凡我提起你就不高兴,我不出此下策还能如何?难道要再为这事和你吵几架?”

       叮叮当当的响声刺耳,搅动的粥面中央旋出一个小窝,再多使一点力,那勺子大概就要撞破碗壁,作得一副碗碎粥撒的惨象。

       “我没工夫陪你到处乱转。你想不想快点见到百里屠苏?想就别在路上耽误。”

       陵越本就心烦,听了这话更是不快。“你怎么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早几天晚几天有多要紧,你这般样子,如何赶路奔波?”

       “我怎么了?我好得很,不用你自作主张!你若还想见到你那宝贝师弟,就认真听我的!”

       谈话在僵硬的气氛中结束。不管陵端有多么不情愿,下午还是让陵越带去了医馆。那大夫意料之外的年轻,看年纪应与他二人不相上下。按理讲,原不该以貌取人、以年岁论才干,只是在旁观察下来,这人的做派委实有些不着调,形容懒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随便按按脉息,挥笔一张方子就给了出去,什么都不问便打发病人走了。如此见了,陵越心里便先蒙上了一层疑虑,怀抱的希望也寒下半截。

       到他们这里,那人望了气色,把过脉,用异样的眼光盯了陵端一眼,而后仰头对陵越道:“你等着,我要和病人单独谈谈。”便招呼陵端进了内室,哐当踢上门。

       “自己做了什么,心里肯定有数,不用我点明吧?”请人落座,他摊开陵端的手掌,点了点掌心那条主寿命与身体状况的纹路。原本弯曲细长的弧线之间突兀地横了一道短纹,不起眼,却生生截断了日后本能走的路。

       “你能看出来。”

       那人笑道:“学的杂,略懂。违天道自会遭天谴,我虽不晓得你究竟做了什么,但大抵也逃不出以眼换眼、以运改运、以命续命之类。为了谁啊,命都不要了?值吗?”

       “这是我的私事。”

       年轻人慢慢收敛了笑意,轻浮的神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严肃面孔。“你付出这些,可曾想过对方要如何承受?你们不会是一般情谊,你死了,那个人岂能过的快活?”

       能过得快活吗?陵端垂眸思索,他希望是能的。他没有让屠苏知道是自己救了他,该交代的话,临走时他也已交代得明白,往后如何,他再没有能力干预了。至于陵越,陵越……

        “能的,”陵端平静道,“一定能。”

       临出去前,年轻人在门口拦住他,问道:“外面那位还蒙在鼓里吧,不打算告诉他吗?”

       陵端不开口,只是摇头。

       “成吧。”

       医馆里不知点了什么香料,直冲鼻腔,与各色药材散发的气味混在一起,熏的陵越脑仁疼。待了没有一下,那二人就从内室出来了,他便急忙起身迎了过去。

       “怎么样?”只看面色,一个两个都没什么表情。

       年轻的大夫拍拍陵端肩膀,做个送客的手势,拖着长腔抑扬顿挫道:“这位兄台,人生苦短,还有什么心愿就赶紧完成,别等临闭眼了又后悔。”

       此言一出,陵越陵端皆是一惊。陵端没想到这厮嘴恁地毒,此事他还未盘算好要如何蒙混过去,再多拖一些时日,这可好,一下给捅破了。他心脏突突地急跳起来,慌慌张张看向陵越,果不其然,那张脸已经黑了。

       “你说什么?”

       陵越语气不善,陵端听到心禁不住抖了抖,曾经,陵越也用相似的语气质问过他,那是在乌蒙灵谷的时候,陵越横眉立目,对他说‘你到底想怎样?有什么就冲我来,别针对屠苏!’心口泛起刺痛,他猛然感觉有些气短。

       “师兄……”

       陵越前踏半步,一把捉过陵端的手腕,将人带到自己身边。“我们慕名来此处求医,你治不得尽管如实相告,怎么口出恶言诅咒别人?”

       对面那人甩甩衣袖,丝毫不忌惮这迫人的气势,冷哼一声道:“自己的命自己不知爱惜,反怪我说实话。你们进错庙了,我不是大罗神仙,救不了。”

       门外呼呼卷来一阵风,穿堂而过,扑得窗棂格楞楞地响。仲夏末的风挟着暑湿之气,吹来便黏上皮肤,惹出一身细汗,可此时却压不住陵越周身散发的寒意。

       陵端轻轻挣出手,握住了陵越紧攥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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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啦~本来想这一更把前世完结,结果 (⊙_⊙)……

中秋啦,大家中秋快乐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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