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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端】恰逢暮雪亦白头(一发完)


【越端】恰逢暮雪亦白头


by EmmaYYAM


*HE!!!

*作者的废话:写下这篇的起因是有位小伙伴在微博上告诉我古剑重置版里增加了陵端的结局,陵端被兰生所救,留在他家干起了活。我当时就飞了!这是什么!这是一颗大糖啊!陵端不会死啊!陵越去看望兰生还可以见到陵端啊!快告诉我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泪流满面……)

于是就有了这篇。

*依旧先给看到最后的太太老爷们鞠个躬啦~


正文


       陵越叹了口气,将银子放入陵端手中,紧紧地握了握。

     “陵端,拿上吧。新的海啸就快到了,你赶紧离开这儿。”

     “大师兄,我……”

     “芙蕖说得对。你现在没了功力,去做回一个平凡人,好好地生活。……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说完才松开了手。

       陵端最后看了眼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见他微皱着眉头,眼中满是不舍,心下总算有些安慰。向着那人深深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

     ‘大师兄,我好想说,我喜欢你啊……’

       陵越看着那人的背影,瘦棱棱、颤巍巍,拄着根竹棍一瘸一拐,心里想着这可不行,海啸来了也不见得能走出去啊!心动身动,抬腿就追了过去。

       陵端躬着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落叶中,冷不防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回头一看竟是他大师兄陵越。

     “大师兄…怎……”

       话没说完,手中的竹棍已让陵越拿去,人也被扯到了陵越背上,只感觉身子一轻便被人背了起来。

       陵端不知所措,“师兄!你别…快放我下去吧…”

     “别乱动,搂紧我。你太慢了,走不出去怎么办?芙蕖,我去去就来。”说完便蓝光一闪没了踪影。

     “哎哎大师…………兄……”芙蕖撇撇嘴,重新坐回树下。

       陵越带着人落到了最近的一个村子里,弯身扶下陵端,将竹棍递到他手中。

     “这里不会受到海啸的波及,你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再去海边,我得赶快回去了。”

     “哎大师兄!”陵端抬了抬手,似是想抓住陵越的袖子,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还有什么事?”

     “……你小心……”

       陵越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师兄有时间了会来看你的。”说罢御剑离去。

       陵端看着蓝光消失的方向,轻声喃喃:“大师兄,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海啸肆虐,附近村镇的人大都逃难去了。陵端捡了些慌乱中被丢下的食物,拄着棍子离开了。

       秋去冬来,陵端拐着腿,走了一个村又一个村,过了一个镇又一个镇,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琴川。

       下雪了。

       陵端寻了个背风的墙根儿,扔下棍子扶着墙慢慢坐下。

       他太累了。

       他从夏天走到了冬天,陵越给他的几锭银子却没怎么用。前阵子生了病,犹豫再三买了几副药。他没个家,药也不曾好好煎,稀里糊涂弄了弄就服下了,好歹顶了些事,这剩下的钱就再没舍得花出去,仍旧是一路乞讨着回到了琴川。

       陵端自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他想活,也不想活。他心里头惦记着陵越说的话,苟延残喘,却又害怕相见,拖着脚步四处游荡;手里攥着银钱,又觉得自己似乎不太配用,何况这也是他师兄留给他的唯一的念想了。

       如今天冷了,早就该添置些厚衣服过冬。可他身上除了那身破烂的衣服,就只披了条捡来的破褂子,御寒?可别说笑话了。

       他想着,左不过也没多大心劲儿活下去,自己现在这副德行,就更别痴心妄想还能和大师兄在一起了。既然没勇气自我了断,那便听天由命吧。若是真的冻死在雪地里,这白茫茫一片,也算去的干净。

       陵端缩在墙根下,饥寒交迫、精疲力尽,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忽然一双干干净净的缎面儿鞋停在他腿边,有个人弯下身子在他身边留了些银钱。

       陵端动动身子,抬眼道了声谢谢,下一秒却后悔地低下了头,恨不能这地下马上裂开个大口子好让他跳下去。

     ‘我这才刚来没两天,怎的这么凑巧就遇见了。早知道就不来这儿了,可千万别认出我……’

       正想着,对面那人已然蹲下了身。

     “你是不是那个陵端师兄?哎!真的是你!”

     “不…您认错人了……”

       陵端偏过头,撑着墙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就要走。

     “哎呀你跑什么!”

       兰生一把将人拉了回来,半拖半拽扯着人向马车走去。

     “你可真是瘦了好多,不过我是不会认错的。看你应该也没地方可去,先到我府上住下吧。马上就过年了,总不能让你在外面这么冻着吧。”

       陵端挣了几下,没有挣脱,他哪里还有力气能挣的过兰生呢。

       被兰生推着上了马车,陵端坐到角落里,一言不发。兰生见了熟人,话痨的劲儿又上来了,叨叨叨说个没完,说的陵端的心里愈发的慌乱。

     “哼…还敢捡我回去,我看当年那堆包子你还是没有吃够。”

     ‘让我走吧,快放我下去吧。’

       兰生噎了一下,瞪起了眼。

     “不管你今天说什么,你都得跟我回去,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我哥,也就是你大师兄,嘱咐过我若是见到你一定要好好待你。”

       陵端闻言,起身就要冲下马车。

     “哎!你不要命啦!这车还跑着呢!”

       陵端挣扎不过,让兰生按着又坐回了车上。

     “……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就别让我大师兄看见了行吗?你放我下去吧。”

       兰生大手一挥。

     “不成。你若是过得好,我不会拦你。你如今这般模样,我是绝不会放你走的。你可知,我大哥已经找你很久了,今日好不容易让我碰见,还能让你离开?”

     “……什么?”

       兰生给了他一个白眼。

     “海啸过后,我哥回去找过你,可是你不在那个村子了,他找了好些地方都没有你的踪迹。后来他下山探望我的时候,专门嘱咐我若是见了你务必要好生照应。所以呢,你就老老实实在我家呆着吧,先养养病,以后我再给你找个活计。”

       陵端心里面五味杂陈,闭了嘴不再说话。

*

       陵端后来确实没再离开兰生家。他修养了一阵,身子好了些,兰生就安排他做起了采买的工作,负责全家的吃穿用度。他在府里得了处小院儿,就这么安顿了下来。

       其实陵端原本是想偷偷离开的,他之所以没走,是因为他意外得知了屠苏身死的消息。那时他才终于明白陵越为什么那么执着地寻找自己。

       因为和陵越亲近的师兄弟,只剩他了。

       是的,他和他大师兄的关系一度是不错的。陵端从小就缠人的紧,缠的他师尊厌烦了,就把他推给了大师兄。然后他小尾巴似的天天在陵越身边转,一直转到百里屠苏入了天墉城。

       他大师兄的性子其实是很不错的,善良、心软、好相处,外冷内热。但是大多数天墉城的弟子是绝不会这么想的,因为他们一开始就被陵越的冰山脸和满嘴的大道理吓住了,谁也不肯凑上前去和他交交心。陵越自己亦不是热衷于和师弟们打成一片的那种人,所以和陵越最亲近的,除了屠苏、芙蕖,就只有他了。

       芙蕖毕竟是个女孩子,和她一起,说话行事都要掌握分寸,有了分寸就有了距离,很多话自是不便说出口。

       陵端自己暗暗爱慕着陵越却不敢说,后来还因为屠苏和陵越赌气变得生分了。他明知他师兄不开心,想着法子要缓和两人的关系,却依然拧着性子不给他好脸,但那时毕竟还有屠苏陪着他。

       陵端当时想,屠苏这个怪物,谁和他亲近谁倒霉。肇临已经让他害死了,我怕你也会因为屠苏送了性命才死活要赶他走,你却拼了命护着那个怪物。那你有了屠苏,就别要我了呗。之后事情就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他揣着对陵越不能言说的小心思,被嫉恨障了心,不肯听周围人的解释,一错再错,最终自食恶果,被逐出了天墉城。

       如今屠苏又不在了,他师兄该有多难过、多孤单。他没想到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以后,陵越心里竟还惦记着他,这要他还怎么狠下心离开呢?

*

       陵端跟着兰生一家热热闹闹过了个年。本以为年节里能见他师兄一面,还特意花了好长时间做了做心理准备,谁知陵越来信说要去除妖,不能一起过年了。

     ‘切,谁这么讨厌,大过年的叫人家去除妖。’陵端撇撇嘴。‘罢了罢了,由着妖怪伤人也是作孽,来不了就算了吧。’

       没成想,等再有机会相见的时候,已是第二年的中秋。

       陵越依旧被天墉城的事物缠的抽不开身,兰生就决定带着一家人上天墉城去看望他。陵端一听又胆怯起来,犹犹豫豫不肯去,被兰生硬拽上了车。

       月言本就体弱,又已怀有四个月的身孕,爬不了天梯,就在山脚下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结果陵端也赖在客栈里死活不肯出门。

     “哎!你不能就让我一个人上去吧!?来都来了,一起回去看看呗!也正好让我给大哥一个交代嘛!”

     “不去不去!我现在身子不好、体力不济,爬天梯得要了我的命。我就留在这儿照顾月言妹子。”

     “行了吧啊!月言有小丫头在身边呢,你一大老爷们算怎么回事儿。赶紧赶紧跟我走!”

       兰生叫上小六子,一人拖住他一只胳膊把陵端架了出去。

       陵端气喘吁吁地爬着天梯,心里面叫苦不迭。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过去武功在身、身强体健,哪能让兰生这小子把我给弄住了。回去就让王姐蒸上一锅包子噎死他!’

       两人走走停停,等上到顶都累了个半死。陵越在监督弟子们考核,就只有芙蕖等在门口迎接。

     “兰生!二师兄!!你们来啦!”

       兰生撑着膝盖,呼呼喘着粗气,“…累…累死了……芙蕖师姐,快带我们进去歇歇吧。”

       陵端抚着胸口,紧捯了几口气,跟在后面晃晃悠悠走了进去。

       再次回到天墉城,陵端看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心里头酸酸涩涩不是个滋味。毕竟自小在这儿长大,如今去而复还,恍如隔世,这里却再不是他的家,不难受肯定是假的。

     ‘唉……还想那么多做什么,自己胡天胡地地耍了一通,还能有条命在就已经不错了。’

       芙蕖引着他们去了陵越房内,让人备下了茶水糕点,便陪着二人聊了起来。陵端瞧着他小师妹和自己也没什么嫌隙,依旧和往常一样撅嘴使小性儿,心也慢慢松了开来,脸上有了些笑模样。

       陵越处理完事情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陵端笑意盈盈地和芙蕖说着话。

     “大哥,你回来啦!快坐快坐!人我可给你带到了啊~”

       兰生拉着陵越坐到陵端身旁,屋里的气氛忽然微妙了起来。

       陵端眼神闪闪烁烁,盯着他师妹摆弄着自己带来的胭脂水粉,不肯转头。他感受着陵越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的目光,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

     “陵端…你身子可好些了?”

       陵端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师兄一眼,低下了头。

     “嗳,已无大碍了。多谢大师兄让兰生照顾我。”

       兰生真见不得这俩人扭扭捏捏不能好好说句话,“我说,你们两个师兄师弟的,谢来谢去有意思么?”

       陵越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看向兰生。

     “兰生,你们以后别往这儿跑了。月言有了身孕,不宜劳累,陵端腿脚不太灵便,身子又弱了许多,莫再让他爬这天梯了。咱们不拘年节,保重身体要紧。是我不好,隔了这么久也没去看看你们,今后若是得了空,一定去你府里住上几日。”

     “成成成,你既这样说,那我们也省心了,你来之前提前通知一声就行。”

       几人吃了顿团圆饭,在客房留宿了一宿。第二日,陵越扶着陵端和兰生一起下了山,见了见月言,陪着他们在集市上散散心。第三天将一行人送走之后就返回了天墉城。

       陵端坐在车里,心下有些懊悔。这两日他只顾着尴尬了,揪住芙蕖说个不停,都没好好看看他大师兄,自是也没说上几句话。自己从年前就开始盼,盼了这么久,好好的机会给浪费了,以后还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再见陵越一面呢。

       此次来到天墉城,陵端也彻底断了想和陵越在一起的念头。不是不爱了,而是他听说陵越再过几年就要继任天墉城的掌教了。

       做掌教啊,岂不是和他师尊一样,日后必是要断绝七情六欲修成仙身的,怎么还会沾染凡俗情事呢。

     ‘唉……见一面,可就少一面啦……’

       陵端回了方府,老老实实过起了自己的日子,一晃眼,三年光阴已平平淡淡地过去。

       这三年里,月言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姑娘,可爱的紧,取名沁儿;陵越来过五六次,可陵端已经死了心,每次也就不咸不淡地和他师兄寒暄几句,不敢再多做接触。

       每每看到陵越欲言又止的神色,陵端都会忍不住找个借口躲开。他真的不想再给自己虚假的希望和借口了,折腾了这么些年,已经够了。重新和陵越亲近,他怕他总有一天会忍不住将自己的心意说出口,断送了师兄弟情谊。现在这样,好歹每年还能见上他师兄一两次,该知足了。

*

       今年的年景不好,接连的下了几场大雨,附近的一些村镇甚至发了水。一来二去,镇上竟是闹起了瘟疫,一时间人心惶惶。

       陵端自废了武功,气血皆亏。虽平时无碍,但内里却比一般人虚上很多,有个风吹草动就要生病。他这几日便染上了伤寒,断断续续发起了烧,拖了半个多月竟是不见好。

       兰生轮着番将周围的名医请了个遍,日日给灌着汤药,却是于事无补,眼见着病势是一天天沉重下去。

       房间里飘满了呛人的药味,陵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身上忽冷忽热,全身酸痛,提不起半分力气。他看着小六子在屋子里忙前忙后,兰生站在一旁急得直跳脚,微微翘起嘴角扯出了一个笑。

     “……兰生,你过来一下……”

       兰生赶忙搬着凳子坐到床边。

     “……你…咳……今后少往这儿跑吧……你得打理生意,还有月言和沁儿…别让我带累着你也染了病……”

     “不行不行!我答应了我哥要好好照顾你,你病得这样重却要我自己躲出去,这算怎么回事呢!”

       陵端咳了两声,隔着帘子摆摆手。

     “…你别和我争,沁儿还小,你若倒下了…咳咳……你让她们母女二人怎么办?”

       他歇了歇,复又说道:“这些年,你对我关照有加,我陵端…真心感激你。”

     “…可是兰生啊…我觉得…我这次……怕是不能好……有些话,我今日就给你说下吧。”

     “…若我死了,这个消息,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大师兄。…他一直待我和屠苏如亲弟弟一般……屠苏已经去了…再失去一个师弟,他受不了的……”

     “…我之前…因为屠苏和他怄气,做了错事,伤过他的心。……我不想…咳咳…再伤他一次……你悄悄把我埋了,就告诉他,我找到了更好的去处,已经走了,不再回来了……”

     “你……你别想!”兰生抹抹眼睛,“我不同意…你也不会死,别再说这种话了……”

       陵端轻轻叹了口气,“兰生,答应我,算我求你。…我病的怎样,你心里有数。答应我,别告诉他,求你了……”

       帘外的人轻轻啜泣了两声,继而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陵端目送兰生走出屋子,安心地阖上了眼睛。

       兰生一出屋就跑到书房匆匆写了封信,找了个腿脚麻利的家丁快马加鞭一刻不停地把信送去了天墉城。

       陵越得了消息,将城内事物尽数托付给芙蕖。等他御剑赶到的时候,陵端已然陷入昏迷,没什么意识了。

       陵越挂起帘子坐到床头,借着掩映的烛火看着被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堪的陵端,心似油煎。

       情不能自禁,陵越伸出手轻轻抚着陵端的面颊。

     “陵端……端儿……师兄来了……”

       身下人微微动了动,似是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嘴唇微启。

     “……师兄……大师兄……师……”

       迷迷糊糊地念了两声就又没了动静,人也不曾醒来。

     “我在,我在。”

       陵越俯下身亲了亲陵端的汗津津的额头,“端儿,师兄不会让你有事的。”

       陵越取出一粒从天墉城带来的丹药,用水化开,扶着陵端服下,起身出了门。

     “大哥,他怎么样?”

       陵越眉头紧锁,“我不知他的身体状况为何会差到这种地步。兰生,你找到他的时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哎呀…衣衫褴褛、乞讨为生,看着像是……没了多半条命……他在我府上养了三个多月才正经健康了些。”

     “可是我给了他足够的银钱,足以让他看病和好好安置自己,怎会这样呢?”

       兰生挠挠头。

     “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时他身上是有不少钱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用。后来他把这钱给了我,说算是抵一些花销。”

       陵越听罢干笑了两声,“我给的钱他都不愿意用……”

     “……陵端元气大伤,不曾修复。而今一病,亏损过重,几乎补不进任何药物。不先调理好身体,病是不会好的。”

     “这可怎么办!?附近的名医可都束手无策呀!”

     “兰生,我知道有位神医可以救他,只是那人生性古怪,轻易不会给人看病。如今情况危急,不管怎样我都要去试试。你好好照顾陵端,三日之内我必会回来。”

       陵越只身去了太华山,第三日果然带了位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风尘仆仆回到了方府。

       兰生迎出来,只见陵越拉着这位神医走到陵端房门口,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东方先生,之前多有得罪,奈何人命关天,陵越不得不出此下策。我自当跪在这里给您请罪,还请您一定救救我师弟!”

       这位东方先生将手一扬,指着陵越厉声斥责。

     “哼!天墉城乃天下第一剑宗,其门下弟子居然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兰生见势不妙,眼珠一转,急忙笑嘻嘻地扶住东方先生的胳膊。

     “东方先生,他这个人没轻没重,您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如何得罪您了?”

       东方先生狠狠瞪了陵越一眼,怒气冲冲地开了口:“他来求我给他师弟诊病,我没答应,让他给我点时间考虑,结果两天都不到他就把我打晕扛过来了。简直太不像话了!”

       原来是这样啊!兰生偷偷吐了吐舌头,该!还以为多大点儿事儿呢,你痛快答应不就好了。还才两天!你还想等几天啊!?等你考虑完人早没救了,搁谁谁不急呀。

     “东方先生,您别生气。他这个人太轴,不会来事儿,您就让他跪着吧。您可是天下闻名的神医,今日来了我府上,定当好生招待。不过这人命关天嘛,耽误不得,还是麻烦您先进屋子给病人看看吧。”

       这古怪的先生一甩袖子,作势往屋中走去。

     “还是你小子说话中听,怎么也是来了,我就勉为其难进去看看吧。”

       东方先生给陵端诊完病,写下了一张方子,让兰生去抓药。之后又出了门,连呲儿带喊的塞给陵越一张纸,叫他赶紧飞到自己的药庐对着签子去取药,然后两手一甩,好吃好喝的让兰生供了起来。

       陵端再有知觉的时候,最先感受到的是全身上下如沐阳光的舒适。他缓缓撑开眼睛,眨了眨,不防一个人影呼地凑到眼前。

     “陵端!你醒了!还难受么?”

     “……大师兄?”

       坐在床边的人闻言突然笑了起来,却又红了眼眶。

     “…你可算是醒了。”

       房门忽然被推开,陵端偏过头,只见一个中年人走进屋子,将陵越扯到一边,拉起他的手腕搭了搭脉,末了又没甚好气地哼了一声。

     “行了,这就没事了,再服一个月的药就能痊愈了。你要是再不醒,你那师兄指不定又要把我怎么样了。”

       陵越对着东方先生施了一礼,“是陵越没轻没重,您大人有大量,我这里给您赔罪了。”

       东方先生转过头仔细看了眼陵越,胡乱摆了摆手以示原谅。

     “好了好了,你跪也跪了,难得你的一份情谊,就不和你计较了。不过这次你得恭恭敬敬地把我送回去!”

       陵越应了话,跟着东方先生出了门,不一会儿兰生就带着小六子给陵端送药来了。

     “你醒啦!没事了吧?”

       陵端缓缓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接过递来的药碗,搅了两下,纵起了眉头。

     “兰生,我问你,你答应过我什么?”

       兰生一听,大事不妙啊!

     “呃……你别那么死心眼行不行!我要是不告诉我哥,你现在可就没命啦!你得感谢我呀!”

     “方!兰!生!”

       陵端一把将手里的勺子砸了过去,兰生早一溜烟跑出了门,扒着窗子对他喊叫。

     “陵端大哥!你别怪我!我要是不告诉我大哥,等他日后知道了非得和我拼命不可!”

     “滚!”

*

       陵越去送东方先生回太华山,陵端则在兰生家里发起了愁。

       他不明白了,他怎么觉得……好像…似乎…他大师兄……对他也有那个意思呢?

     ‘我病了一场,该不会把脑子给烧坏了吧?’

       陵端抱着靠枕倚在床上,颠过来倒过去地琢磨。他觉得他大师兄对自己和对屠苏是差不多的呀,甚至对屠苏还要更好一些,不然自己当初怎会那般嫉恨。但为什么现在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呢?兰生说师兄为了自己跪了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这可真是……不过若是为了屠苏,定然也是肯的吧……可是师兄看自己的眼神…他的欲言又止…又似乎带着别的含义……

       有了这个念头可是了不得了,这颗种子进了他的心,生根发芽,没多久就窜的枝繁叶茂,挠的他心里一刻都不得安生。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不如豁出去试探一下吧,总好过日后后悔。’

       陵端下了决心,便日日等、日日等。等到陵越再回来的时候,他披着衣服跑出门,拉着人坐到桃树下,盘算着如何开口。

       陵越坐在一旁,见陵端紧紧攥着衣角,面色紧张犹豫,张了张口又合上,张了张口又合上,心里也跟着急了起来。

     “陵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陵端下意识转过脸来。

       他实在是太紧张了,心神早不知飞到了哪儿去,竟是盯着陵越发起了痴。

     ‘我师兄可真好看啊,眉眼、鼻子、嘴巴,没有一处不好看。’

       想着想着,嘴里一秃噜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大师兄,你可真好看。你是不是喜欢我?”

     “什么!?”

       陵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好不容易攒起的一点儿勇气眨眼就漏光了。他掩住嘴,起身就要跑,被陵越一把拉了回来。

       陵端的手被陵越紧紧握着,面上绯红一片,盯着掉在石桌上的一片桃树叶看个不停。

     “你……你都知道了……”

       忙不迭地点点头,“嗯…师兄你别在意,你就当我没说……嗯??!!”

       躲在一边听墙角的兰生要急死了!

     ‘这俩人胡言乱语什么呢!一把年纪的人了,这么几句话也说不清楚!真上火!’

     “师兄,你…你真的……”

       见陵端面有难色,陵越有些悻悻,默默松开了手。

     “陵端…我知道你喜欢芙蕖,你若是不想见我,师兄今后便不再来了……”

       陵端和躲在一旁的兰生听罢都是一脸懵逼。

     ‘什么鬼!?’两人一齐想到。

     “大…大师兄!你可不要乱说话!我从没对芙蕖师妹有过那种想法!”

       陵越亦是一脸不解。

     “那你作什么后来总是对我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你不愿与我好好说话,却总是跟在芙蕖身边,有说有笑,哄她开心。还有屠苏,我知你不喜欢他,怕他煞气发作会伤了芙蕖,总让芙蕖离他远一点。…难道不是因为芙蕖整日里围着我和屠苏转所以你不高兴了么?”

       陵端张口结舌。

     “我!……那是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啊大师兄!我知道你无心情爱,怕你看出我的心思,不敢和你多接触;却又见不得你对屠苏好,事事都护着他,怕你和屠苏在一起早晚会被他害死,所以才……我……唉!”

       半晌无话。一阵风吹过,卷走了桌上的叶片。

       兰生躲在一边默默捂住了脸,直想以头抢地。

     ‘我的天呐…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陵越和陵端傻呆呆地杵在树下,坐成了两尊雕像。隔了一会儿,还是陵越先动了动,抬起胳膊握住了陵端的手。

     “端儿,师兄爱你。”

       一句话滋润了干涸多年的心。陵端这思绪百转千回,万千的委屈涌上心头,撇了撇嘴,滴滴答答掉起了眼泪。

       陵越明了了陵端的心思,满腔柔情终于有了安放之地。他探过身,搂住了捧在心尖尖上这么些年的人,轻柔地抚着他的背,温声细语诉说着爱意。

       兰生看到这里总算是放下心来,捂着嘴偷偷乐了几声,轻手轻脚地溜走了。

*

       陵越一早就知道自己成不了仙。因为他生了情根,喜欢上了自己的小师弟。这可真是挺对不起他师尊的。

       可他师弟心里却装着别人。

       陵越在感情上本就是个温温吞吞的人,心上人另有所爱,他哪里还敢开口呢。眼见着自己的小师弟笑嘻嘻地围着师妹转个不停,今天给师妹摘了山楂,明天给师妹串个手链儿,后天要拉着师妹看星星看月亮。

       唉……一段感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陵越每每闲下来就会忆起往事。

       小师弟以前很喜欢与自己亲近的,叽叽喳叽叽喳,有时会觉得有点烦人,嗯,只是一点点。

       结果小师弟长大以后也不知为什么就渐渐与他疏远了。

       陵越不久前才晓得了自己的心思,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就以他特有的内敛方式变着法儿地对他好。

       没用,师弟不领情。

       陵越真的挺伤心、挺挫败的,他仔细琢磨了琢磨:陵端自小就和屠苏不对眼,但从未因此冷落过自己,所以应该不是屠苏的缘故;他自己呢,能做的可是都做了,还要怎样呢?

       后来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他的小师弟喜欢他小师妹呀!怪不得自己和屠苏一起被讨厌了。

       陵越想了一晚上,狠狠心,掐灭了心里爱情的小火苗儿。

       芙蕖想怎样他是管不了的,所以那日以后他对芙蕖是能躲就躲,也嘱咐屠苏躲着点儿陵端,尽量别和他冲突。

       屠苏是个好孩子,虽然总是呆呆的,但是很听话,不管陵端怎么挑衅基本都会置之不理。陵端却不知发了什么疯,对屠苏是不依不饶、变本加厉,搞得陵越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

       后来肇临出了事,屠苏下了山,事情变得一团乱,陵越也忙得焦头烂额。屠苏和焚寂事大,搞不好要生灵涂炭的,他只能先紧着屠苏这边。

       陵端却依旧过分,怎么都不肯听他解释,一口认定屠苏就是凶手。陵越是又急又气,把人送回了天墉城就没再理会。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想不到陵端竟敢吸食妖灵,还出手打伤了芙蕖,一定要置屠苏于死地。

       陵越看得心惊胆战。

       陵端和屠苏二人打得难解难分、天昏地暗,自己根本插不进手。焚寂是上古凶剑,自己尚且不敌,陵端又怎能讨到便宜。

       最后还是师尊赶来制住了屠苏,陵端却因为吸食妖灵、伤害同门而要被逐出天墉城。

       陵越心知陵端确实犯了大错,自己想求情都不成。你想啊,当着众弟子的面,长老若是赏罚不分,坏了天墉城的规矩,可不是给其他弟子们树了个坏榜样么。

       但他怎能忍心看着陵端被废去修为呢。于是陵越便劝他师尊将陵端带回天墉城交给掌教真人处置。掌教真人可是陵端的师尊,或许就会罚的轻一些。可他师尊却说掌教已同意将陵端交给他来处置。

       是了,陵越绝望地想。掌教可是芙蕖的爹,陵端之前胡闹,他都可以偏袒,如今却又伤了他女儿,掌教怕是对他这个徒儿彻底失望了。

       陵越眼睁睁地看着陵端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他觉得自己也活不成了。他什么都做不了,木木然和他师尊回了天墉城。

       再次见到师弟,那人竟已如此落魄。

       陵端早已和他生分,他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做什么,怕是不论怎样那人都会记恨自己的吧。他只得掏出所有银钱放到那人手里,让他好自珍重。

       然而看着那人孤单可怜的背影,陵越最终还是没忍住,背起陵端送了他一程,告诉他自己会来看望他的。

       可陵端走了,遍寻不着。陵越想,陵端是真的厌烦自己。

       兰生收留了陵端,陵越高兴极了。他好容易盼来了师弟,师弟果然还是只和芙蕖亲热,不愿理会自己。

       他想着自己该死心了,却又忍不住在看望兰生的时候总想找师弟说说话。

       这是什么,自讨没趣呗。

       那就算了吧。他有兰生照顾,能好好活着,就够了,干嘛非要惹他不开心呢。

       可是兰生来了信,说陵端生了重病,就快不行了。

       这次他可什么也管不了了,大半夜的敲开了芙蕖的房门,匆匆交代了事情就御剑往方府赶去。

       陵越觉得自己从天灵盖起被生生劈成了两半,他呵护了这么些年的人,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随时都可能没了性命。

       怎么这受苦的人就不能是他呢?

       陵越硬下心肠,敲晕了东方先生把人带来给陵端治病,总算是救回了师弟。他千恩万谢地将先生好生护送回去,才刚赶回来就被陵端拉到了一旁。

       陵端很忐忑,他也很忐忑。

       等陵端终于开了口,陵越的脑子嗡的一声乱成了一锅粥。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陵越怀着一丝希望拉住那人,却见他慌慌张张、面色复杂,一颗心是彻底凉了。

       他松开手,挑明了心中所想,本以为今后定是不会再见了,可他听到了什么!他的师弟说喜欢他!

       陵越觉得自己可能终于发了疯,要不就是青天白日里做起了梦。他一动不动地坐在石凳上,脑中空白一片。

       隔了半晌,一阵风吹醒了他的神志。陵越握住陵端的手,含着情、带着意,将自己的心剖开来说与他师弟听。

       陵端细碎的哭声钻进陵越心里,催着他张开了双臂。磕磕绊绊这么些年,陵越终于能将藏在心坎儿里的人搂进怀中,极乐之事,莫过于此。

*

     “…师兄你不修仙了?”

     “不修了。”

     “掌教也不做了?”

     “不做了。”

     “……我觉得这样不大好……我没了修为,才知修为的重要。几十年的辛苦,就这么放弃,不值得。”

       陵越温温地笑笑。

     “可我得了你,怎么不值得?”

       两年后,陵越拒绝了掌教之位,叩别了紫胤真人,用大半的积蓄在琴川买下一处小宅院,离开了天墉城。

       已是深秋。

       陵越赶回方府的时候,陵端刚刚把饭摆上桌,嘴里还叼着半个包子。

       陵越行至背后,环住了那人的腰身。

     “陵端,我们成亲吧。”

       包子掉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

       陵越转到那人身前,认认真真重复了一遍。

     “端儿,和师兄成亲吧。”

       陵端忽然觉得春天来了。

       他环住陵越的肩膀,扑过去吻了吻眼前人,蹭了陵越一嘴油,紧接着红透了面颊。

     “好。”

       如此便开始着手准备。

       两人并不打算行什么繁琐的嫁娶之礼,只去绸缎庄选了几匹玛瑙红色的布料,订做了两套式样简单的常服当做婚服。又将陵越买下的宅院好好装饰了一番,择了个良辰吉日,只待那天的到来。

*

       陵端换好衣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别急,”月言指挥小丫头给陵端束好长长的辫子,“时辰还没到,让他们多等会儿也不打紧。”

       收拾停当,拉着陵端转了两圈。清爽利落,红而不艳的衣服衬的人也俊俏,月言满意地点点头。

     “夫人,吉时到了。”

     “知道了。”月言笑着推了推心里正打着鼓的陵端,“别愣神了,快走吧,他在等你呢。”

       陵端拍拍脸颊,定了定神,拉开门走了出去。

       落雪了。

       陵端步下回廊,穿过一个个庭院,慢慢挪向大门口,薄薄一层雪中留下了他深深浅浅的脚印。透过鹅毛白雪,远远便看见一袭红衣的陵越端端正正等在方府门前。

       六年前的一个雪天,兰生将他带回了方府;

       六年后的今天,又是飞雪纷纷,陵越要接他去到他们自己的家了。

       陵端忽地有些想哭。

       几步跨出门槛,陵端定定地看着眉眼含笑的陵越,心中漾起千般柔情,不自禁笑出了小梨涡。他紧紧握住陵越伸出的手,走到他身旁,十指相扣。

     “大师兄~”

     “陵端。”

       兰生扶着月言跟了出来,脸上洋溢着喜悦。

     “大哥,陵端师兄可是我们方家好吃好喝伺候出来的。如今他从我门里让你接了去,若是受了委屈,我们可是不依的。”

       沁儿从爹娘身后挤出来,跑下台阶,扯住了陵越的手。

     “伯伯,你要好好照顾端叔叔;端叔叔,你让我伯伯多笑笑,他板着脸都不好看了。你们要常来看沁儿啊!”

     “好,都依你。”

     “好,端叔叔答应沁儿。”

       两人辞别了兰生夫妇。

       陵越紧紧牵着陵端,穿过街市、走过小桥、绕过河堤,霜雪落了满头。

       行至门前,陵越曲身一把将陵端抱起,跨入门槛。

       陵端甩了甩头,隔着陵越将大门拴上,抬手拂去落在他师兄发间的雪片,笑嘻嘻搂着那人的脖子,对准眼前弯起的双唇亲了上去,急切又温柔。

       大雪纷纷扬扬,院中树木花草皆披上了一层莹白。此情此景,宛在人间,又似仙境。

       陵越抱着陵端踏入院中,俏丽的红梅树掩住了两人步入房间的身影。


       明月挂枝头。


       红烛相对,喜酒入杯;

       一堂缔约,良缘永结。

       鸳侣易得,同心难寻;

       天地为证,偕老齐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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