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端】囚（一发完）
【越端】囚
by EmmaYYAM
*情节一言难尽，一定一定慎看！
昏黄的烛光在石洞内拖出一片阴影，玄铁牢笼在黑暗中显得越发狰狞。
真是风水轮流转，曾经囚禁过百里屠苏的锁妖笼，如今关了他陵端。
陵端满不在乎，大剌剌地盘腿坐在里面，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这是他被捉进天墉城的第十二日，他在等待最后的发落，而且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
陵越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陵端嗤笑。啊，对了，今日陵越还没有来看他。
陵越总来看他，日日来，自从他们长大以后，他可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了。如此说来，他大概还应该庆幸自己被抓吧。
石洞中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陵越来了。
两人相视，接着是长久的沉默，最后打破沉默的，又是陵越问的一句为什么。
陵端咧开嘴，简直要笑出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堕魔，为什么四处残害生灵，捉灵兽、吸灵髓、盗仙草，放妖伤人。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要修炼，增进功力。你们逐我出山门，断了我的修仙路，可我也想长生不老啊，只好选择修魔了。这是我第十二次回答你，不烦吗？能不能问点别的？”
“为什么？”陵越仍旧不解，“你有别的选择，你还可以过平凡生活，为何一定要堕入魔道？”
“我愿意，不行吗？”
陵越面色震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你放出那些妖魔，有多少仙剑派的弟子丢了性命？”陵越不明白，他以为人的本性不会轻易改变。陵端虽性子骄纵，待人却总是好的，怎会变成今日这般？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不能相信那个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的魔头会是他的师弟。
陵端慢慢敛去了轻佻的态度，目光蒙上一层阴郁。
“陵越，你以为我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你以为我想吗！你知道为什么，你知道的。”他站起身，走到牢笼边缘，倾身逼近对方。“是谁说会一直保护我？是谁说会永远陪着我？你做到了么？陵越，你问问自己，你做到了么？”说着哈哈笑了两声，“恐怕是儿时瞎说着玩的，不作数是吧？”
“陵端，你被心魔蛊惑，置门规于不顾，入魔伤人，错在先。我如何能包庇你？”
陵端双手抓紧铁笼，咆哮道：“百里屠苏能入魔，我就不能是不是！陵越！你太偏心！”
“屠苏是根本不得已！如果可以，他也想做一个正常人，你这么比较才有失公平！这些事我都对你解释过，难道你真的不懂？为何不能承认你就是因为嫉妒才不依不饶？”
“原来你知道我嫉妒他。我为什么嫉妒他，陵越，你告诉我啊？因为你是个懦夫，你不肯面对自己的感情！”
魔力暴涨横扫石洞，四周的烛火瞬间灭了大半。
“推开我，躲着我……我给他找麻烦，你处处维护。你只会做这些。”陵端周身腾起的黑雾逐渐散去，语气缓和下来，但声音依然很冷。“你会说我做的不对，是，我知道是错事，可我就是要做，我想看看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顾及我的感受。那一夜……陵越，那一夜，我央求你带我偷酒喝，要你也尝一尝……你吻了我……你喝的不多，我知道你酒量不行，但还没醉到不知人事的地步。然后你就躲着我，你对他那么好，可你躲着我……你容得他犯错，却容不得我。我还想问，你又是为什么？”
今天他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尽了，接下来该怎样，无所谓了。
陵端又大剌剌地盘腿坐下，“陵越掌教，别再犹豫了，你们还没商量好拿我怎么办吗？我等的都快烦死了。”
“集议结果出来了。”
“哦？”
陵端在等下文，陵越却不说话。
“我猜猜，我是要死了吧？我本就是弃徒，当年就该伏诛，可惜紫胤真人心软了一下。我不仅给你们抹了黑，如今又招惹了其他门派，岂能饶过我呢，是不是？”
陵越仍旧不说话，陵端低头不再看他，默默调整情绪。他要死了，他也不想逃，活着实在没多大意思。他爱得太累，心里痛到几乎麻木，索性用自己的命最后赌一次，可惜呀，终究还是得不到陵越，而且很快，他就要离开他了，彻彻底底的离开他。
陵端忍着不去擦淌下的泪水。
忽然，锁妖笼传来一阵异动，陵端疑惑抬头，发现封印被解开了。
“陵越？”
陵越一脚踏进来，不由分说拉起陵端就往外走。
“陵越！你干嘛？”陵端在后挣扎。
“跟我走。”
“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为什么救我？”
陵越并不回答，只一味带人逃离，陵端见状，猛将对方甩开，反身又要踏回牢笼。
“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走。就让我死呗，对谁都好不是么？放我出去，我可不会乖乖罢手。”
陵越追上来，狠狠擒住陵端的手腕，扯着他面对自己：“陵端，你给我听好了，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陵端胸膛剧烈起伏，他一把揽住陵越的后颈，狠狠吻了过去，陵越的嘴唇被咬破，一丝血线淌过下巴。
“陵越，”陵端急促喘息，贴在他耳畔低语，嘴角挂着浅浅的笑，“说句喜欢我就那么难吗？”
*
“魔头！看你还往哪里逃！”
陵端浑身浴血，贴着石壁半跪在地。四面是莽莽大山，他被团团围住，已经无路可逃。
“两年了，还不放过我。”
“你算算自己手里有几条人命，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我们放过你！”
他问：“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紫胤按下众人，走到陵端面前，“陵越在哪？为何我找不到他的气息了？”
陵端仰头看向紫胤真人，撑着膝盖勉强站起身，眼神复杂且痛苦。
“果然是追着他来的。他死了，我杀了他。因为他发现被我骗了。”
“你！”紫胤面色大变，下意识就要出手，不防竟被陵端一把擒住了手臂。
“真人，长老，”陵端忽然贴到紫胤身前，小声说：“你记住，他是你的徒弟，他是你徒弟，你不该追那么紧，不该逼他。”
陵端说着，不知为何，眼中竟流下泪来。
“我知道，你们无论如何不会放过我。我杀了您徒儿，您来动手吧。”
*
陵端醒来，看到的是自己的尸首，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紫胤放下手中的湿布，起身递给他一张字条。“是他告诉我你在这里。”说完又坐回床边，拿起湿布浸到水盆中，涮洗，拧干，再托起一只满是血痕的手仔细擦拭。
他看看自己，什么都明白了。
“大师兄……”
陵端手脚发抖，浑浑噩噩走近床榻，扑在那人身上。尸身冰冷，半裸着胸膛，尚未被完全擦拭干净。陵端看着眼前人的惨状，一股气梗在心头，几乎昏死过去。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抚过每一道伤口，或深或浅，每一道都狠狠割在他心上，痛彻心扉。
你说想与我饮酒，要醉，要用心吻我一回。杯子里下了东西，我知道，但我笑着喝了。你能陪我两年，我很知足，我想你终究要带我回去，给天墉城一个交代。可你怎么……
“师兄……师兄……你疼不疼……”
陵越给陵端留了一封信：
师弟，原谅我。说好永远陪着你，我又食言了。
这两年光阴，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好后悔，为何这么晚才肯面对自己的心。曾经无数个日日夜夜，都白活了。
你总是最了解我。我一直逃避，不知如何取舍。想走近一步，却又退回来。
涵素真人曾盼你继任掌教，我便犹豫，因为一教之长不容私情。你又自小要强，总不肯居于人下，如果能执掌门派，不知会有多开心。
我也怕，我动了心，却不知你是否同样爱我。后来终于明了，却又犹豫，因为我不知该如何对待你与屠苏之间的纠葛。原谅我，指责你嫉妒，这并不公允。我都明白，其实你也担心屠苏被煞气所控，失去心智伤害我，你永远不会希望我靠近他，但我做不到，只好将你推开。你只为我一个人好，我却无法如你所愿，事事以你为先。
你可以遵从本心，奋不顾身，而我总会瞻前顾后。陵端，我想我大抵不值得你倾心相待。
于是我失去了你。我从未想过你会如此决绝。你躲得很好，我找不到一点踪迹。我又后悔，后悔这么多次，我没有一次选择你。或许我该将所有顾虑都讲给你听，结局可能会有不同。可是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你后来说，你不想变成这样。我自然知道，你不想。我给予你的痛苦太多，多到你无法承受。若没有我，你必定不会意冷心灰，赌气走到这一步。
这也是我要再次求你原谅的原因。陵端，已经发生的事，没有办法抹去。那些失去性命的人，天墉城的百年声名，我无法弃之不顾。我亦无法眼看你被魔气侵蚀，逐渐泯灭人性。更无法将你交回他们手中。
我只有一个办法，而我又要让你难过了。我总是让你难过，真的抱歉。
我看着你，经常想到过去。心中万般愧悔，难以言表。或许开头错了，结局注定遗憾。
曾经承诺会保护你，总也没有做到。至少这最后一回，我会挡在你前面。
陵端，师弟，你是我心里永远无可替代的人。
“他希望我干干净净地活着。”陵端看向紫胤，眼中没有一丝神采。“我一直逼他，逼他容忍他不能容忍的事，证明他爱我。我只想得到，没有想过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一错再错……”
“我本有机会……”
陵端木然起身，一只手遮住双眼，跌跌撞撞走到铜镜前，摸着凳子坐下。他慢慢移开手掌。镜中，陵越还活着，透过镜子正望着他，泪水簌簌滚落脸颊。
“师兄……”陵端伸手去接掉下的泪珠，“你为什么哭呢……”
*
“陵端，随我走吧。”
将人安葬后，紫胤准备离开了。
“他临走前将你托付给我。”
紫胤看着眼前人的模样，恍惚以为这还是他的徒儿，又仿佛当日就是这个人，偷偷扯住他袖口，像儿时一样握着他的小指轻轻摇晃，却求他来动手，结束他的生命。
“你可以更名换姓，从此后，你就是我的徒弟。”
紫胤慢慢走近对方，颤抖的手轻抚着熟悉的眉眼。陵端眼神颤动了几下，闭目片刻，又迎上紫胤的目光，慢慢展露出一个笑容。矜持，温和，略带几分腼腆。是陵越的笑容。
他后退半步，掀起衣摆跪倒在地，端端正正，三次叩首。
“徒儿拜别师尊。”
*
陵端想随陵越一起走的，可终究舍不得。他走了，就真真正正断绝了与陵越的一切联系。
陵端一人生活，很少再照镜子，想得狠了，就看一看。平时也不开口，偶尔夜里寂寞，才会轻声唤自己的名字，仔仔细细听一听。
一转眼，好多年也就过去了。
那日清早，屋外淅淅沥沥飘起小雨，偶有几片桃花瓣随雨飘落，躺进泥土中。
陵端走到铜镜前，拿起木梳，从发顶滑至发梢，极细致地梳理着苍苍白发。
“师兄，”他说，“我和你一起白头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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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打我……
关于结局：
果然我写的不够明白😂评论有小可爱提到了，我就解释一下我的意思：
陵越选择这条路，是要给陵端一个证明。陵端一直想要的就是一个证明，证明在陵越心里他比什么都重要，陵越明白了，最后也给了他。所以陵端虽然痛苦，但确实满足了。
其实陵端根本不会奢望天长地久，他知道这件事不能善终，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要么陵越把他带回去（这是他认为的最可能的结果，因为陵越在大是大非面前从来不会为他妥协），要么他自我了断。所以我在里面加了一个小细节，他入了魔道，没有回头路，人性会越来越淡漠。就算没有陵越的安排，陵端最后也会选择消失，否则他就要伤害陵越了不是吗？何况他也说过，他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说白了吧，要不要继续活是陵端的选择，陵越没有逼他，他对紫胤说的话也是“你不该逼他”，潜台词你找到他也要尊重他的选择，不要逼他和你走，不要逼他活。信里也很清楚，一定要好好活着啊blabla，他没有说这些，他通篇讲的只有一件事，他爱陵端，爱到情愿付出生命保护他，承担他本应承担的惩罚。他只是给了对方一个干净的身份，一个活下去的可能，同时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证明他对陵端的感情。这些陵端都懂的，所以他最后才会说是我一直逼他。
而且，死，对陵越来讲也根本不是解脱，是深深的遗憾和痛苦。他不想离开陵端，但不得不这样做。
事情本来就无法圆满了，陵端最大的愿望能得到满足，也就可以了。
嗯，就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