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端】人不如故（十一）
【越端】人不如故
*前情： 十
十一
陵端随自己师父回去疗伤，陵越和屠苏则由紫胤真人带回。
陵越伤势着实不轻，紫胤真人关在房中，连施了一天一夜的法才保住其性命。陵越在床上躺了五个昼夜，甫一醒来人倒不见迷糊，待看清四周，也不顾伤势如何，猛就支起身子抓住床边的陵端仔仔细细地查看。
“伤得重不重？”
陵端眼底浮起一层薄薄的水光，抚上陵越的手紧紧握住。
“你吓死我了……可别再这样了……”
眼看就快掉下泪珠，陵越忙撑着向床外挪了几分，将人松松圈进怀里安慰。
“好了，别哭鼻子，我这不是没事。”
就着陵端的手抿了小半杯水，陵越才问起屠苏的情况。
“他前日醒来，身体并无大碍，现已被执剑长老带去后山石洞禁闭。”陵端略微一顿，“三年。”
禁闭三年。
“师尊现在何处？”说着便掀被提鞋，打算出门。
“大师兄，伤还未愈，你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要去为那怪物求情？”
听到这种称呼，陵越不禁拧紧了眉头，面露愠色。
“陵端，我不否认屠苏的过错，师尊要罚，想必也已了解了前后经过，所以我不会替他求情。但此事确系因我而起，我自当去禀过领罚。”
望着陵端的忧急神色，愧悔之情攀上心头。
“我只没想到会连累你，如今也是后怕。还好你没事，否则我……”
“哎呀打住打住！”
陵端可看不得陵越这副自责的样子。但凡他有点事，陵越就一改常态开始婆婆妈妈，哪怕才芝麻大点儿。就算他心里受用，这耳朵也听出茧子了。索性拿过外衣递与陵越，准备同去。
“陪你去就是。我的伤早好的差不多了，师兄你可别为这事再和我唠叨。再说了，当时可也不是你逼我留下的。”
近几日，天墉掌教和执剑长老大半的时间都待在剑阁内，为焚寂加固封印，留心异动。越端二人由剑侍红玉引入，上到三层后，陵端却让他师父撵了出去，只留下陵越一人在内。
紫胤真人面冷如霜，垂眸看着跪在门前之人。
“掌教真人、师尊，我无视师尊的告诫，一味争强好胜，执意与屠苏比剑，险些酿成大祸，还请两位真人重罚。”
片刻安静过后，紫胤真人缓慢开口：“陵越，你太令为师失望了。素日见你颇识大体、处事稳重，才放心将屠苏交与你照管，想不到你竟犯下这等大错。”
陵越叩首：“徒弟知错，请求责罚。”
“我与掌教真人商议，已让屠苏领罚。后山石洞，禁闭思过，未满三年不可出。至于你，本应罚得更重，不过掌教真人说还有教务需要你协助打理，便就罚你养好伤后日日去寒冰洞思过，摒除杂念、静心修行。每日三个时辰，同以三年为期。”
“弟子遵命。只是弟子还有一事不明。”
“讲。”
“师尊，屠苏的煞气久未发作，便在往日，也绝无这般严重。那日煞气来的如此突然，实在蹊跷。而且……”
“而且弟子见到了焚寂剑灵。”
紫胤与涵素对视一眼，回身看向封锢着焚寂的鼎炉。
“剑灵突然苏醒，封印力量减弱，只怕不是好征兆。原因尚未查明，不过为师已…”
紫胤身形蓦地一晃，竟差点崴下浅台。陵越一惊，方欲起身，好在涵素已出手将人扶住。
“师尊！”
“无碍。”紫胤摆手，缓步随涵素走去歇息。
“你师尊为屠苏重新加固封印，受到了煞气的反噬。又为你疗伤，耗去许多修为，所以才会虚弱至此。”
想起自己的作为，一念之差，险些害了陵端和屠苏不说，竟让自己的师尊受此牵累，陵越便觉心似刀绞。
“无妨。”紫胤略缓过些精神，继续道：“如无意外，这后三年，应该不会再出问题。我不日便要闭关养伤，屠苏那里还需你时时留意。记住，切莫再生事端。”
“谨遵师命。”
走出剑阁，始觉浑身的伤痛都在这一瞬找上了自己，胸腔、四肢、颈背，一处接着一处，森森凛凛，一时间竟说不出哪里最痛，陵越轻喘着气，几步走到墙边撑住身子阖目调息。
一人从身后拦腰扶住了陵越。
“大师兄，你还好吧？”
“陵端……”
歇足了力气，擦去涔涔冷汗，陵越便在陵端的搀扶下慢慢往回走。陵端一路都不曾言语，十分反常，陵越大致猜到了他的心事，却仍然没有想好该如何选择。沉吟间，恍惚听见芙蕖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大师兄！二师兄！”
两人一齐回头。
“师妹。”
“大师兄，你的伤好些了吗？”
陵越强耐着精神说自己无事，不必担心，而芙蕖惶惶的面容让他心里的愧疚感又添了一层。只是现下伤处疼的厉害，这般站着也难受得很，他实在分不出更多的精神去应付芙蕖那满目的疼惜与柔情。
环在腰间的手忽然收紧，陵越没有防备，被带的踉跄了小半步，胸口猝然一阵刺痛，呼吸渐乱，禁不住转头闷咳了两声。陵端吓了一跳，忙调整姿势将人扶稳。他方才正调适着莫名升起的烦躁心思，完全不曾注意自己的举动。
“师妹啊，先让大师兄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不迟。”
芙蕖看陵越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连连点头称好，和两人道了别。
回房服下药，歇过片刻，陵越便宽衣上床打算小睡一会儿。耳侧一声轻响，他努力拨开浓浓倦意偏头看去，只见陵端搬了张圆凳坐在床头，两臂交叠，下颌点上手背，趴到了自己枕畔。
“怎么，”陵越开口，嗓音绵软，“不是让你去歇歇么？你伤才好，不用在这里守了。”
“我不。师兄你现在是伤患，说了不算，一切要听我的。”
陵越轻笑：“那也别这么趴着，过会儿就不舒服了。上来吧，和我一起躺躺。”
不出片时，陵端就把自己收拾好送到了陵越床上。
“师兄，屠苏他…”
“嗯？”
陵端侧过身，咬唇望着淡紫色的帐子，继而将目光移到陵越脸庞，瞧着对方眼皮实在沉的要揭不开了，轻叹口气，摸着拉住陵越的手，把滚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算了，师兄你先睡吧。”
檀香袅袅，睡思昏昏。陵端盘算着心事，渐渐神游天外，听着吹拂在耳畔的绵长呼吸，不知不觉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