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桃节气番外(大暑)
by EmmaYYAM
*今日已入大暑,节气番外又添了一篇~时间比较靠前,两人刚在一起两三年吧
*最近真的太热了!
避暑
一丝风也没有。
琴川仿佛被无形的罩子闷在了大蒸笼里。没有风,似乎周遭也不见了声响,叶片都蔫蔫耷着,被日头晒阖了眼,颤也不颤一下。暑湿之气扒在身上,黏潮难挣脱,略动动就是一身汗。
陵越踏进家门,小院树荫里一张竹榻,陵端只着了件中衣,抱着瓷枕赤脚瘫趴在榻上,一手懒洋洋摇着扇子。
可是热坏了,听见我回来居然一声都不吭。
陵端听到声响,半揭开眼帘,正斗争着要不要起身,头顶忽然压下一片黑。心头一跳,忙抬手摸去,却觉发间颊旁已染上了缕缕凉意,神思瞬间清明不少。
“师兄~”
陵端慢腾腾翻过身,斜枕着青瓷的枕头,捧着一片硕大的芭蕉叶咯咯乐个不住。
“凉快些了?”
说着,将手里举着的另外一片盖在了陵端腰腹间。
叶片遮了大半张脸,单露出一双笑弯的眼睛,陵端托着绿叶下端,点点头。
“没准备午饭?”
“嗯。”
牵过陵越的手拉着人在竹榻上坐下,又将芭蕉叶斜举过头顶,贴额遮着。
“我一动也不想动。昨日好容易下场雨,还没下透,如今这屋里倒比屋外还闷。嗯……没胃口。”
陵越微微摇头。
“的确热的过分。不过你多少得吃些东西,饿着可不成。”
稍一思忖又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外面吃吧,现做来不及了。”
一听要出门,陵端两手一松,任由叶子忽悠拍在脸上,闷在下面哼唧起来。
“热死了……不出去……师兄你别……不吃了好不好……”
陵越失笑,“那我去,给你带回来总成了罢?想吃什么?”
陵端没了动静,陵越等了半晌,都以为他睡过去了的时候,衣摆忽然让一只手抓住了。
“……你拉我起来……我不想动……”
胸腔震颤发出轻笑,陵越俯身,两臂环住陵端肩膀将人拉起。叶片自一侧滑落下去,陵越凑上前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直吻得陵端面红气喘,软进陵越怀里。
“行了行了,”片刻后,陵端抽身催促,“快动身罢……”
*
临风阁落于水边,两人随店里伙计登上二楼,寻了张靠窗的位子坐下。望窗外湖波微淼,虽没有风,竟也觉得凉爽许多。
饭菜陆续上桌。
“雨总也不下,看样子还得闷一阵。你这般受不住,不如我们去灵泉山避暑罢。”
陵端唆唆筷子,端碗喝了口汤。
“三日后,我就该回去上工了。”
“耽误不了你。况且学堂那边我已给孩子们放了假了。”
“好~”
*
“踩稳了?”
“踩稳了。”
陵端牢牢搂住陵越的腰,下巴抵在那人肩头。
“闭上眼。”
“闭住了。”
“不舒服可别逞强,再像上回一样晕过去,我可不追你了。”
陵端不满嗤哼,“我摔死你正好解脱了,是也不是?”
陵越不紧不慢道:“别不高兴,左右也是我死得早。不等你摔死,我早先被你吓死了。”
霄河升上空中,向北而行。陵越神经紧绷,死死扣着陵端的双手,控制着速度在云朵间穿梭。才飞出不久,忽听身后传来一串笑声。
“哪里好笑?”陵越莫名,高声询问。
陵端大笑两声,欢快喊道:“大师兄,我讨厌你!”随即收紧双臂,偏头嘬了下陵越的脸蛋,任陵越再怎么问也不吭气了。
不愿说便不说罢,陵越压下疑问,无奈叹气。
很多很多年以前啊,陵端回忆,每每御剑之时,陵越都会像一根刺,在他心里不轻不重扎上一下。
这么一扎,就是好多年。
陵端学会御剑的那天,兴高采烈跑去找小师妹炫耀。木剑踩在脚下,芙蕖神色赞叹,陵端感觉自己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
之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毕竟当时修为尚浅,陵端还掌握不好,只是如何也克制不住那颗想在芙蕖面前耍耍能耐的心,一兴起就飞得高了,等发觉足下不稳、踏剑难下之时已经太晚。
跌下的一刻,芙蕖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陵端尚未来得及思索自己会摔断几根骨头,一阵风过,他便稀里糊涂落了地,定神一看,是陵越把他接在怀里带了下来。
芙蕖倾慕的目光不再分给他,陵端嫉妒不已,却无法发作,只能握着木剑狼狈离开。
处处被陵越压一头的感觉,真的不好受。不过现在,也只化成了模糊而遥远的回忆,白水一般寡淡,想再咂摸下当初的滋味都是奢求。
活得幸福的人,总是健忘的。凡不快的感受都被丢到了心里最不起眼的角落,偶尔可能会想起,但多半是要封存一生了。也或者,得一人倾心相待,满满的美好还装不下,怎有空余留给其他。
*
两人落在一片缓坡。
不远处,屋还在,桥还在。
山间林木苍郁,微风习习,果然清凉。陵端踏上绿地,仰头长舒口气。吐出了闷在胸中的积热,身体伴随每一呼每一吸逐渐凉爽下来。
摘下背上的包袱递给陵越,陵端快速脱掉挡风的外衣,拉着人往上而去。
“师兄,你说会有人来过吗?你扎的竹筏还能不能用啊?我想游水啦!”
“深山老林的谁会往这里来。竹筏我用油布裹好了,应该没事。只是不知这茅庐还撑不撑得住。”
陵越对自己的手艺不是很有信心。
“三晚而已,不会有事的,反正你在。”
推开藩篱,直奔竹木阶梯。陵越走在后面检查茅庐是否完好,陵端已当先进了屋。
“啊!!!”
寂静中猛然传出惊叫,陵越心一凛,喊着陵端的名字,两步冲上门廊,正和跑出的陵端撞在一起。
一把将人抱离檐下,陵越护着身后之人,双目紧盯门口。
“怎么了?”
陵端扒着陵越的膀子,一手伸出指向茅庐,探头磕绊道:“师兄,蟒,大…大蟒!”
吞咽了下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没防备给吓到了,它倒是还没怎么…”
两人进了屋,卧房床上盘着一条大蟒,通体雪白,蛇头左右轻晃,一对乌漆的眼瞳扫视着二人。
白蟒始终没有动作,让陵越有些犹疑,想想陵端还在身旁,又觉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法力聚于指尖,向白蟒打去,那蟒一惊,慌慌扭动两下,骤然一阵白光亮起。待刺目的光芒淡下,床上不见了大蟒,倒坐着个十五六模样的半大孩子。
“哎呦!又失败了!”
那孩子看着自己的下半身,垂头丧气。
“师兄……妖怪……”
陵端眨眨眼,心道还是个光溜溜一条腿的残废妖怪。
那孩子抬头看向二人,神色惊惶,急促道:“仙人,我从未作过恶,求您给我解了束缚罢!”
陵越已看明白,这不过是个刚刚学会化人形的小妖,道行浅得很。
“没有邪厉之气,他说的是实话。”
陵端点了头,陵越便解开了法术,顺手从包袱里翻出一件衣服递了过去。
本欲仔细盘问一番,怎料这小子是个话痨,他们还未曾开口,那边已叽里咕噜把自己那点事儿讲了个底儿掉。
灵泉生在灵泉山,他娘图省事,就用山名给他做了名字。灵泉长在深山里,多大都没见过一个人。他随着爹娘修行,吸月之灵气,采山之精华,结果他爹娘慧根有限,一直不得参悟,未修到化形之境就寿终了,剩他一个活在这山里。
约两年前,陵越和陵端游玩途中偶然发现了这块地方,甚是喜欢,遂决定在此处盖上一间茅庐当作避暑之地。
“我认识你们好些日子了。仙人,您瞧,今年我才学会化形,可总是少一条腿,求您指点指点我吧。”
陵端伸手让他打住:“噢,你偷窥在先,现在霸占了我们的屋子不说,还要求师啊!”
见他单腿无法下床,陵端马上不肯费心了,招呼陵越往外屋走。
有油布护着,竹筏并无损坏。陵端便与陵越抬上筏子,喜滋滋向小湖边去了。
湖光山色,斜日余晖。
陵越点着蒿,陵端在后舒服歇着,不时撩撩水,惬意逍遥。
如果忽略了余光里那浮水而过的一绺白,这真真是极好的一日。
灵泉铁了心要陵越指点,陵越不忍伤他,又赶不走,架不住这蟒总可怜巴巴跟在两人身边,连睡觉也盘在地上守着,搞得两人想说句体己话都不成,眼瞧着好时光生生被浪费,陵端终于忍不住了。
第二日。
“快教教他吧,学完赶紧走人!”
灵泉飞快点着脑袋,信子一吐一吐,就差磕头作揖了。
“我可以点拨,仅此一次,但我有言在先。你若安心于此地求道,你我便相安无事。你若为祸作乱让我知晓,我必废去你一身修为。”
一个时辰后,灵泉对陵越拜了两拜,欣喜地看着自己的一双腿,摸墙找陵端也道了谢,一步三晃地离开了。
是夜。
月华如洗,山林清幽。
行过房事,山南温泉边梳洗一遍,通体舒畅。
光阴匆匆,三日弹指过。
回程路上,陵端窝在陵越怀里,忽想起一件事。
“师兄,不对啊,我怎么觉得,你我这一走,那小子还得回去啊。”
“他愿住就让他住,成了人形,不好荒郊野外地生活了。”
陵端心里一阵不痛快。
“那是我们的房子,下次来必须收他房租!”
*
许多年后。
灵泉在屋内静心打坐,鸟鸣声中,敲门声响起。
“仙人,您来啦!”
陵越浅浅一笑。纠正了这么些年,这孩子死活不改口。
灵泉左顾右看,疑惑道:“端叔叔呢?怎么没一起来?”
陵越仍是笑着。
“他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怎么他丢下您自己走了?”
“时候到了,就该走了。”
陵越拾起一缕白发。
“灵泉,你看,我的白发也很多了。世间万物皆是如此,聚有时,散有时,生有时,终亦有时,想跳出去谈何容易。”
“有朝一日,我也要走的。”
灵泉明白了,陵端和自己父母一样,都去了那个他们还不能去的地方。
“傻孩子,别哭。我今日来,是来道别的。此地,我不会再来了。”
灵泉握住陵越的手,声泪俱下。
“你不要我了吗……”
陵越轻抚着灵泉的后颈,柔声安慰:“他不在了,长路遥遥,我一个人,来做什么。这里以后就交给你了,想我了,可以去琴川寻我,不会不要你的。”
灵泉抽噎着,抬袖擦泪。
“仙人,我不去了。”
说罢点点心口。
“这儿太疼了。如果我去了,你也不在了……我该怎么办……”
陵越轻笑:“红尘万丈,又不止我一人。你若游历一番,未必不是好事。”
“爹娘也这么说,说人间富贵繁华,颇有趣味,可我对那些并无向往。”
陵越颔首。
“如此也好。今日能安稳作别,已是福气。灵泉是有慧根的人,你便在此潜心修行,他日能有所成,也算我与你端叔叔的一桩造化。”
蓝衣人御剑离去。
此后,岁岁年年,再无归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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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儿们,你们一催我就开始心慌,真的没有多少时间码字啊哭哭
何况我还经常进入瓶颈期……
放心,那两篇肯定都不会坑,不过更的会很慢的……
啊你们不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