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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端/一八】忆前缘 番外


番外一 别离


*一个不是苏端但有关苏端的番外;木有一八出没


       天光放亮,鸡鸣一声。

       不多时,柴门霍啷一响,里面走出一个年轻人。此时晨雾尚未消散,山风料峭,吹得草叶簌簌作响。年轻人呵呵手,紧了紧外衣,走去茅屋边的鸡棚,伸手拨弄了两下,从母鸡那温热的腹底摸出几枚蛋,就手放在了小竹筐里。

       回屋放下竹筐,看看床上鼓起的被子,年轻人嘴角一勾,扯出个不怀好意的笑,走去掏起了被窝。带着寒气的手摸上两张暖融融的脸蛋,而后又啪的一声拍上对方的屁股。

       “百里屠苏!你个懒鬼!再不起床屁股要开花啦!”

       那贪睡虫微微动了动,脑袋从被窝里完全拱出来,张开朦胧睡眼,瓮声瓮气地叫了句“陵端哥”。

       早饭是屠苏蒸的蛋羹,外加三只热面饼。陵端喂了鸡便回屋在桌旁坐下来,两人亲亲热热地吃了一顿,大黄狗“杂毛儿”趴在屠苏脚边,正和几根骨头较劲。

       明日陵端要远行,于是饭后两人便忙忙叨叨地张罗起来,屠苏准备好口粮,发现陵端还在对着几件衣服发愁。

       “哥?”

       “屠苏,你说我带不带这件衣服?”

       床上摊着一件浅绛色外衫,是陵端最宝贝的一件衣服,不过屠苏从来没见他穿过。

       “嗯……”

       不等屠苏回答,陵端忽然摆手说“算啦算啦”,嘴一抿,有些丧气地把衣服叠好丢到一边,眼见着是情绪低落了。屠苏不知陵端有什么心事,他自己倒是装着一肚子心事,已经忍不住要说了。

       “陵端哥,”屠苏蹭到床边挨着陵端坐下,抱住那人一条胳膊摇了摇,讨好般地问道:“我和你一起去行不行?带上我吧。”

       “不行。”陵端十分干脆地回答。

       自从半个月前陵端对百里屠苏说了外出的打算,这已不知是屠苏第几回央求、他第几回拒绝了。

       “陵端哥,你不是还要打听我的事吗,就带我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你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我不放心。”

       很快,百里屠苏就有点后悔说了这些话,因为这一回,陵端生气了,还是哄不好的那种。百里屠苏真的很心慌,手足无措,眼泪都快急出来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的陵端哥消消气,因为陵端从来都没对他生过气,甚至一个黑脸都没给过他。

       陵端坐在小院里,怀里搂着杂毛儿的脑袋,对屠苏不理不睬,一个眼神儿也不肯递过去。百里屠苏嘴笨得半天蹦不出几个字,急慌慌地转几圈,坐下,坐不住了就再转几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推磨盘呢。杂毛儿不耐烦,从陵端怀里挤出去跑了,陵端便又揪住路过的芦花母鸡抱进怀,照旧当他的坐佛,金口不开。

       最终,百里屠苏垂头丧气地离开了,陵端竟也耐得住一上午不回屋。午饭时,屠苏端着一只碗蹲到陵端面前,夹起热腾腾的饭菜喂到对方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唯恐说错更惹人生气,只委委屈屈地叫了声“陵端哥”。陵端抬起眼皮,瞧见屠苏的模样,终归是心软了,张开嘴巴含住了筷子头。

       百里屠苏这心头可算是松泛了,面容舒展开来,上赶着又喂了一筷;陵端白了他一眼,吃了。

       屠苏陪着小心,趁势连忙问道:“陵端哥,为什么生气?”

       陵端木着脸说:“你想想自己错哪了?”

       屠苏纵起眉头十分认真地想了想,坚定答道:“屠苏无错。”

       陵端道:“哥说没说过你要听话?你听了吗?”

       那百里屠苏是个实心眼子,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一点弯儿也不会拐,死前如此,复生后这性子依然未变。于是他道:“我虽没有听话,可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错处。哥,我是担心你。这两年我身体好多了,不总闹病了,陪你走一趟又有何妨?而且哥你忘了那次你胸口疼的事了?多吓人啊。虽说吃了药后来没有再犯,可我一想起来,心里总是不踏实。就算不提这个,这回你一走就是那么久,万一在外面病了,身边无人照料怎么办?”

       相似的话他已听过不止一遍;陵端盯着屠苏看了许久,心潮起伏,也讲不清心坎儿里究竟是个什么难言的滋味。他一手接过碗筷,一手摸了摸屠苏的头,柔声说道:“你没有错,你从来都没有错,是哥错了,哥不该跟你置气。但是屠苏,听哥的,你不能去。”怎么可能带着你一起去呢?陵端错开目光,不敢再看屠苏清亮亮的眼睛。救你回来,还是要利用你。我领着你去了,还有什么条件能要求陵越陪我一程啊。

       陵端没有再说什么,拉起屠苏进了屋。

       下午,忙了一上午的百里屠苏又忙活起来。陵端午间困了一觉,睡醒发现身边空了,起来一看,屠苏低头坐在窗口,手里捏着针线怀里抱着衣服,不知在捣鼓什么,面前不远放着他那原已打好的行李包。他走过去,瞧见那人手指夹着一道袖口边儿,正慢吞吞地往上面绣着什么。陵端戳戳屠苏的胳膊,凑近一瞧,分明是个快要绣成的“端”字,不禁挑眉乐了起来,一把夺走屠苏手里的衣服,说他是吃饱了撑的,而后硬将人拽出门,喊上杂毛儿,钻进林子里遛狗去了。

       可说到底,陵端也没绝了屠苏那不知怎么兴起来的念头。两人一回家,屠苏便又拾起衣服闷头绣了起来;陵端无法,提来竹篮坐到屠苏身旁,边聊闲天,边剥花生,顺带着撸撸狗。

       傍晚时分,林间炊烟升起。

       这回换陵端端着饭碗猫腰等在屠苏面前,舀起一勺煮得稀烂的白粥,吹吹凉,送到对方嘴边:“张嘴,啊——”屠苏抬眼瞅瞅陵端,脸上怪不好意思的,含了这一勺,忙撂下手里的活儿接了粥碗。

       饭后没多久天就黑透了。大鸡小鸡都回了窝,杂毛儿蜷在门口睡了。陵端也有些倦了,加之明日赶路还要早起,等食儿消一消便早早上了床,扭头看那百里屠苏呢,脑袋凑在烛火旁,觑着眼,抿着嘴,还摆弄针线呢。

       “百里屠苏,快来睡,又让我给你暖被窝!”

       “快好了,再等会儿啊陵端哥。”

       陵端大剌剌地趴在床上,望着灯影里的人,叫魂儿似的,拍一下枕头喊一声屠苏,还倍儿有韵律,抑扬顿挫的,就差没编成一支歌了。

       急慌慌地缝完最后一件,屠苏咬断细线,麻溜儿的将包袱收拾好,吹灭蜡烛,蹬掉鞋子上了床,才钻到被子里便摸着握住陵端的一双手,陵端两只凉冰冰的脚丫也甚是熟练地贴到他腿上。

       “陵端哥,所有的衣服我都绣上字了,袖口领口都有,你外出时多留心,把东西看好。”

       陵端马上撇了撇嘴:“就你,缝的跟虫子爬似的,不让你倒腾还不听。又把手指头戳了几个针眼啊?”

       屠苏呵呵傻笑了两声,挠头道:“让我拿绣花针,真不如跟陈叔打猎去。那么小的针,怎么也摆弄不过来。我眼都看花了。可是哥你不让我跟去,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窗外的月光倾洒进来,刚好映亮了窗前的一块地。陵端侧转身子面朝窗扇,望着并不能看到的月与星痴痴发了会儿怔,眉宇间显露出些许哀伤。“屠苏,”他回过身来反握住屠苏的手,又探过头去顶了下屠苏的脑门,“我之前交代的你都记住了?”

       屠苏点头;陵端不放心,便重复道:“一年半后,如果我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人来这里找你,你就下山找豆子,让他送你去镇上见齐先生。齐先生会带你去天墉城打探,路上不能被任何事耽搁,到了那儿他自有安排,你听他的便是。”

       屠苏连连答应,陵端又道:“你别怪我不肯带你一起去。这次出门我有要紧事办,刚好顺路能去天墉城替你问一问,你跟着我,多少不大方便。你说你,我捡你回来的时候你伤势那么重,就剩下一口气,脑袋坏掉了不说,还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也就是这一年多来身体好了,我才敢放心留你一人在家。你还要跟我走,路上累病了呢?不等你照顾我,我先照顾上你了。”

       思及过往,屠苏的表情便有些讪讪。他怎么重伤,怎么丢了武功,怎么被这曾经的师兄捡回家,甚至自己是谁,一概不记得了。总之就是脑袋空空,什么也不记得。他只知道,倘若没有陵端悉心照料,只怕他早已没命了。想到这些,屠苏只觉心口滚烫,感动得要流下泪来,不愿再给人添麻烦,因而之前的那些话一字也不再提。

       “唉,要不是我被那妖怪废了武功,何须如此麻烦,我御剑过去,你那点儿事几天就解决了。”

       大约仍是不能放心,陵端往被窝里缩缩,又要给屠苏讲讲以前的情况:屠苏梦到过的女孩的身影,应该是那女弟子风晴雪,他们两个老是眉来眼去的;屠苏养了一只傻鸟,叫阿翔,长得和家里的芦花母鸡一模一样;屠苏上面只有一个师姐,名叫芙蕖,是城里最漂亮的姑娘;屠苏的师父是天墉城里最厉害的人,经常闭关,一年到头也露不了几次面;屠苏还有一个大师兄陵越,不仅武功了得,更是对他顶好顶好的人。

       “反正我下山之前是这样的,所以遇见你以后我就奇怪啊,你伤得那么重,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天墉城丢了这么大个人,这些年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多蹊跷啊,按说怎么也该在各县各镇张贴寻人的告示才对嘛。”陵端慢慢凑过去,神神秘秘地小声说:“啧,屠苏,其实有个猜测我一直没敢说,你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犯了教规,被他们废了武功丢出来的呀?”

       “啊?!”百里屠苏方才眼皮直打架,这下子瞌睡虫全飞了,紧张地问陵端:“真的啊?哥,那怎么办?那……要不你别去打探了,我也不走了。”他犹豫了一下,忐忑道:“哥,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陵端眨眨眼,噗嗤乐了:“嗨呀,那些都是我瞎猜的,吓唬吓唬你而已。怎么,不想见你梦里的那个姑娘了?”

       百里屠苏欲言又止,陵端继续道:“行了,你别自己吓自己了,我觉得更大的可能就是以前我告诉你的那样:你出了什么意外,他们都以为你死了,所以也就不找了。不过呢,既然你身体好了,我也能抽开身了,还是我亲自去试探一下更妥当。放心,就算你真干了坏事,哥也要你,大不了咱俩过一辈子。”

       屠苏惶惑又无助,几乎要被恐惧吞没,此时听了这些话,感动得一塌糊涂,搂住陵端使劲儿抱了抱,悬在喉咙口的心落下去了。

       陵端拍拍屠苏的后背,换了副正经语气,说:“我再交代你几件事,你也要牢牢记住。只要我的事办的顺利,我就和天墉城的人一起回来;要是事情办的不顺,一耽搁就不知是多久了,到时候我肯定找个最稳妥的人来接你,不出意外就是你师兄陵越。他到了,你问好名字,看看他的模样,看看那把剑,问问他阿翔是谁,看和我说的一样不一样,若都能对上,你就先跟他离开。如果一年半过去了,什么消息都没有,你就带上杂毛儿去找齐先生。”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哥担心。要是等不到我,你离开了就别再回来,只管去找那个姑娘,过好自己的日子;哥办成了事,一定会去找你的。万一……万一我有个什么意外,自此没了音讯,你不许哭哭啼啼的,我可见不得那个,死了都得给你气活,明白了?”

       这边话完,屠苏眼里的泪珠子已经淌湿了枕头。

       “哎哟喂,祖宗,刚说完你就开始哭,你哭什么?”

       百里屠苏哽咽道:“陵端哥,怎么突然说这些话,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说的是万一嘛,那么远的路,万一遇上山贼啊,土匪啊,街头混子啊,妖魔鬼怪啊……”

       屠苏听了寒毛直竖,吓得又不肯让陵端走了,陵端自是又把人笑话了一顿,安慰道:“好啦,现在很太平的。你要是担心我,就每天对老天爷念叨念叨,让他保佑我一路平安。”

       屠苏抹抹眼泪:“哥,你嘱咐的我都记住了。但我想你答应我,就算事情办不完,也尽量回来见我一面,好不好?你不在,我不敢和别人走。”

       陵端摸到温热的泪,心中一阵酸楚。“好,我尽量。”

       二人一时无话。

       夜越来越静,软风声、虫鸣声、草叶的窸窣声,都从墙外透了进来。

       陵端瞪眼盯着黑黢黢的屋顶看了会儿,思绪乱飞,扭头对屠苏说道:“还有一句话,你也记牢:哥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这话你不懂没关系,最好这辈子也别懂,但你得记住。”

       此时屠苏的两张眼皮压着直往下坠,神思恍惚,目光迷离。陵端便轻轻摇了他一下,急问道:“哎呀你记住没有?”

       屠苏点点头,眼皮终是支持不住合上了,这因忧心疑虑而说出口的最接近真相的几句话,也便只在他心上停留了一下,就散得没有影踪了。他咕哝道:“记住了。哥对我好,我都记得。”

       屠苏睡下了,陵端却彻底清醒了,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晃过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他想起百里屠苏刚刚复生时是如何呆傻有趣,真就似个初出娘胎的娃娃,两眼一抹黑,不知冷不知热,火苗都敢伸手去摸,饭不会吃,话也说不利索,曾拉着他看了一白天的日头云彩,又看了一宿的月亮星星。好在活过一回,到底还有些为人的印象,许多事学起来并不困难。

       他也想起了陵越,想陵越是那么看重百里屠苏;想陵越见到屠苏会如何高兴;想陵越对心爱的师弟都疼宠得没了边儿,若真对谁动了情,不知会是怎样羡煞人的光景;又想自己偷偷恋慕,把陵越当成心尖儿上的宝贝,可他混到临死,在对方心里也还不如一个师弟重要。

       好难过。

       “哥……”睡梦中的屠苏将手臂搭在陵端的肚子上,发出几声梦呓,“我唔掏鸟蛋……你吃……”

       陵端失笑,擦掉眼角的泪水,面对屠苏轻轻叹了口气。

       “我还真是……舍不得离开你……”


       天光放亮,鸡鸣一声。

       不多时,柴门霍啷一响,里面一先一后走出两个年轻人。

       陵端背着行囊走出篱笆外,转身和屠苏道别。

       “陵端哥,路上小心。”屠苏说完,眼眶微微泛起一圈红。

       山间还是一片冷色,笼在轻纱般的薄雾里,天边却已烧起了一片红云,如同巨大青炉里升腾的火光,当中隐隐显出日头的金边。

       再不久,晨雾就要没入地下了。

       陵端看着百里屠苏那没出息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声,将人紧紧抱住,自己也没出息地湿了眼眶。

       “你好好的,等我回来。”

       陵端在屠苏的目送中拄着竹杖下了山,青灰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丛丛绿树后。他哼着小调,放眼看向前方,强忍着不回头。

       相处日久,自然生情,留屠苏一人他总归放心不下。

       可是不敢回头,不敢看。再多一眼,他就要绷不住了。

       昨日估计是最后一次和那呆瓜好好相处了,再归来,他就会失去这个全心全意信任他的百里屠苏。而等他送走屠苏和陵越,也就剩下了躲出去等死的份儿。今生来生,他二人再也无缘了。

       他在心里和屠苏好好道了一回别,将未说出口的话都说尽了。

       以后你知道了过去的事,会怎么想呢?会不会怨我欺负过你啊傻屠苏?别怨我了,你还是多记着点我的好吧。我穷尽一切,也只为你求了一世光阴。不过,虽然只有一辈子,但你的一辈子很长,还有几十年,我这一辈子却只能数着天过了。

       但欠你的,就算偿清了。

       陵端停下脚步,抬头望天,火红的朝阳凌云而出,那是崭新一日的开始,是温暖,是希望。

       他收拾好心情,捏紧竹杖,为自己摆出一副笑脸。

       这最后的时光,我要去找我心爱的人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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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活在谈话中的屠苏少侠终于有姓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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