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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端/一八】忆前缘(四)

【越端/一八】忆前缘


by EmmaYYAM


*越端是虐的,液

*没有一八的一更

*前情:           


       四


      “陵越,你怎么也不问问我有关屠苏的事啊?这不像你呀,以前屠苏长屠苏短的,恨不能把人拴在裤带上日日牵着,怎么你不想他吗?”

       路程比陵越想象的要漫长,但顺顺当当走下来了。陵端怎么指,他便怎么走,没有多嘴问过一句。他能沉住气,可车里那位怎么沉得住呢?坚持了一个多月,已经实属不易了。现下听陵端提起,陵越便承着话接了,只是语调神情未免有些兴致缺缺,过分敷衍了点。

      “你在哪里遇见他的?”

       拂开吹到嘴边的一缕发丝,陵端竟还微微歪头佯装思考了一下。“他呀,是我从街上捡回去的。”

       听听,街上捡回去的。陵越抿紧嘴唇,颇为失望地摇了摇头,弯下身子又抓起一把草料。

      “哎,别不信啊,真是在街上捡的。”陵端掏出树上摘的青果,赶在陵越之前喂进马嘴里,春季里才发的果子,未享足雨露日光的呵护,味道还酸涩,陵端尝了一个,差点酸倒大牙,索性给马吃了。黑马咯吱咯吱地咀嚼,喷出几声鼻息,脑袋往陵端怀里拱了拱。“我落魄的那会儿你也知道,有次乞讨的时候,在街上瞧见一个人,身形特别眼熟,一看模样,嘿哟,可把我吓了一跳。后来他就跟我走了。”

      “那他为何不回去见我们?这么多人在等他,他却自己在外面游荡?”

       陵端就把两手一摊:“你可把我问住了,反正他说不想回天墉城,我只好发发善心,收留他了。不过他一直吃我的喝我的,我也消受不起,这不总算才把他说通了,我就来找你们了嘛。”

       黑马将长尾一甩,轻轻踢踏几下,打了个响鼻。陵越换到另一侧继续刷毛,眼皮也不抬地问道:“那何不带他一起过去?多走一趟你不更要破费?”

      “他不想跟着来嘛!我有什么办法。” 

       陵越微微一笑,没有再反驳,心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陵端抄手打量着陵越,心知对方不信他的说辞,心里嗤了一声,倏然掠过一抹疼痛。他往那人跟前走了两步,将袖口一挽,刚想把里面绣的小字给陵越看,但略略滞了片刻,很快又遮下去了。凭什么给他看呢,又能证明什么呢?看了也未必信吧。

       走一段路,歇歇脚程,复又出发。

       道边林木此时已是一片深绿,蓊蓊郁郁,举目望去便觉心胸舒畅无比。

       陵越几乎已算不清这样行了多久,有几个月了?总之启程时两旁还光秃秃的,一路至今,枝桠全被挤挤挨挨的叶片包裹住,汇成墨绿的林海。

       他变换了一个姿势,让屈起的左腿得以放松,仰头看看一线蓝天,无奈叹了口气。他真是个不称职的掌教,抛下教务不去打理这许久,就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目标在外面胡乱奔走。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陵越忽然收紧马缰,将车停了下来。身后沉沉的重量压着他的背,陵端倒养了习惯,又倚着他睡着了。青天白日竟也这般贪睡。陵越慢慢侧过身子,把帘栊完全揭开,晃了晃陵端的手臂。

      “陵端,醒醒,醒醒。”

       陵端听得呼唤醒来,抵着陵越肩头蹭了蹭,又打个呵欠,磨叽了好一会儿方才掀开眼皮,含糊地问:“到了?”

      “没有。你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陵端便探出身子抬头望去,马上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正前方不远是片密林,与两侧树木交汇在一起。他们走的是一条断头路。

      “哎呀,我记错路啦!”

       陵端喊完便咬着嘴唇瞧了瞧陵越,见对方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赶忙解释说:“路太远啦,记不清也正常,我来的时候还走错了好几次,绝对不是故意的,啊。咱们往回返吧。”

       陵越没有接他的话,转而问道:“你近来精神不好,怎么总打瞌睡?”

       听到问话,陵端明显愣了一下,才答:“车里坐着无聊,晃着晃着我就困了。”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陵端没理会陵越的追问,打个哈哈,随口敷衍几句,便催着陵越赶紧调转车头往回返。

      “要是赶路太累,你就直说,到了下一个客栈我们多歇几日。”

       分明是好话,陵端还要撇嘴抱怨:“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

       返回岔路口,马车驶入另一条道路,这条就走对了,没有颠簸多久,陵端就兴冲冲地摇晃陵越的胳膊,将前面隐约出现的村口指给他看。

      “到了到了,就是这儿!这村里有个小酒铺,酒倒一般,但这家还做着一样泉水豆腐,他们是这村里唯一一家做豆腐的,外面学的好手艺,特别好吃,和鱼汤炖在一起,啧啧。”

       一说起泉水豆腐,陵端两只眼睛直冒光,仿佛什么珍馐美味马上就吃到嘴里了,抻长脖子才往里瞧,模样着实可爱得紧。陵越心觉有趣,偏过头偷偷笑了笑。

       因途中耽搁了时间,一个往返后再到这里,暮色已渐渐下沉。

       两人在红锦般的晚霞之下走去酒摊儿,赶着最后一拨吃到了陵端心心念念的豆腐。这还不能知足,陵端又带着陵越走上林间小路,一人提上两只水囊,去接那制豆腐的泉水。清洌洌的水一股股冒出泉眼,冰津透骨,淌成一道小溪,穿过坡地流去下面的一汪碧湖。

       到了这个时辰,也不值当继续赶路,少不得又要在车里凑活一夜。

       陵越坐在车外,靠着门口那一截窄车壁,已闭目休息了。车子轻轻摇晃,里面传来细碎的动静,不多会儿,陵越感到身后的布帘被掀开了。

      “你冷吗?这湖边风有点儿紧。”

       随着话音,陵越便觉肩头一重,压下块毯子,陵端还转到前面替他拢了拢,也没再多言,钻回车里倒头睡了。

       夜越来越静,慢慢地连虫鸣声也听不分明,陵越捻着薄毯一角,思绪纷纷,一直不曾入眠。他在想陵端,想许久未见,陵端性子还是那么乖张,走这一路,对他一时冷一时热,好起来有说有笑,歹起来连讥带讽,实在叫人摸不到头绪。不过,总归比上次相见好了太多,是过上安稳生活的样子。

       他心里刚觉有些安慰,也略略攒起了一点睡意,谁知这当口屁股忽然被踢了一脚,登时把那点儿可怜的睡意给踢没了。陵越挑起布帘探进身去,见人蜷着腿还沉沉睡着。到底车厢太短,两条长腿舒展不开,稍微活动一下他屁股就遭殃了。车外忽地起了一阵风,些微带着冷意灌进车帘,陵越给陵端压压被子,摸了摸搭在外面的手,冰凉,便拉下毯子仔细给人盖上。

       次日启程,马车沿河下行,离开了小山村。一路光听陵端依依不舍地絮叨:“唉,没吃够,没吃够……”新豆还未磨出,等不上吃了而已,却仿佛比丢了百两银子还痛心,一副馋猫嘴脸让陵越哭笑不得。

      “吃多少才算够?还想吃,以后有的是机会。”

       隔着一张薄帘,他看不到陵端慢慢挤出一个苦笑,只感觉后背一顶,便知这人又倚着他坐下了,总似没骨头似的懒散,曾经修道养成的端正仪态,半点也没了。“是啊……”他听到对方轻声喃喃,“以后有的是机会。”

       距村不远便是一座小镇,入了镇,两人径直找好客栈住下。往常陵端总喜欢拿上点儿吃食跑去陵越房里捣乱,一通胡诌瞎侃,顺带再戏弄两句,就算没话讲,也走去走来的瞎晃,搅得人连个安生打坐的工夫都没有,这次不知是不是真累到了,钻进自己房里便没了动静,难得老实。

       这些日子虽然在外,陵越与芙蕖却一直没断联系,互传飞讯,了解天墉城的近况。有日忽然接到来信,称已将此事告知风晴雪,她已往这里来了,陵越想了想,便去找陵端商议能否在此处多停留几日。

      “行,多歇歇也好。”陵端以为是天墉城来了人,有事找掌教拿主意,就爽快同意了。他没心情细问,拧着眉继续按揉额头。陵越见状仔细瞧了瞧陵端疲惫的面色,也锁起眉头。

      “是不是病了?怎么这般不舒服?我们去找医馆看看吧?”

       陵端抬头扫他一眼,起身往外赶人。“好了你快出去吧,我就是昨晚没睡好,有点头疼,一会儿补个觉去。”

      “你别硬扛,身体不适就快些去瞧瞧。你这几日……”

      “行了行了,知道了。”陵端被催急了,语气便透出不耐。“我自己的身体,用得你管?难道你比我还清楚?快走快走!”

       陵越被轰出房门,在外面立了片刻,最终无奈离开了。午间时分下到大堂等饭,见陵端对着一碟花生米吃的正香,已是恢复了之前的精神作态,这才安下心来。

      “哎呀,”陵端搁下筷子,伸出两根食指分别按住身边人的眉心两端,一左一右轻轻一抹,将之间那条细小的沟纹舒展开,对陵越摆了个怪脸。“就不能露个笑模样,谁欠你钱了还是怎的?”

       原本心头放松正微微泛着喜悦,此时看陵端挤眉弄眼,陵越真忍不住笑了,胸腔里一股闷气便随着这几声笑吐得干净。实在很难不对着这样一张脸露出笑容。

      “这才对嘛。”陵端满意点头,捏起两粒花生米塞进陵越口中。“等见到百里屠苏,你更要笑得眼睛也没了。”瞧,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说完也不管陵越面上好容易逗出的笑还挂不挂得住,埋头继续吃了起来。

       闲散的光阴缓慢悠然而逝,但满算过来,也不过七日而已。

       第七日,天色阴沉,乌云压顶,空气里氤氲着潮湿的腥味,一场大雨不知几时会到。

       坏天气阻挡不住赶路人匆忙的脚步和焦灼的心。陵越在客栈门前接到了仓促赶来的风晴雪。粉衣姑娘风尘仆仆、面带急色,顾不上歇息片刻,便要同陵端见面相谈。陵越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没有多余的客套,很快就带人上了楼。

       陵端的的确确没想到,陵越等待的人是风晴雪。

      “你找我?有何贵干?”

       室内涌动着一股紧张的气氛。窗外黑云翻滚、狂风呼号,越发显得房间里阴晦沉闷。风晴雪说明来意,希望能与他们一同赶路,去见百里屠苏。不消说,这要求被陵端果断拒绝了。

      “你究竟有没有他的下落?”

      “我有,但我不想告诉你,也不想带你去。何况你一个女儿家,跟着我们两个成什么体统。你若一定要跟着,我就不走了。”

       毕竟有求于人,风晴雪并未轻易放弃,好话说尽,一再恳求让两人带上自己,然而陵端死死不松口。眼见这般僵持,陵越便想从中劝和一番,找个圜转的余地。

      “陵端,这些年晴雪姑娘为了寻找屠苏一直在外奔波,她也是心里急切,想快些见到屠苏,若与我们一起走,多雇一辆车便是,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你……”

      “我说不行。”

      “你不妨再……”

       他未来得及说完,更不曾料到,自己一席话居然让陵端认真动了气,对方马上变了脸色,厉声喝道:“陵越,我告诉你,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这话比刀子还利,分毫不留情面,陵越心中大受震动。添个人相随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好言好语,不懂陵端为何反应如此激烈,当下便有些恼怒。

      “你怎么从来不知体谅别人的心情?过去就是如此,怎样劝说都听不进去,现在还是如此。”

      “我不体谅你们……”树枝拍打着窗棂,发出咔咔的撞击声,伴着闷雷隆隆滚落。陵端猛然起身,来回扫视着对面二人,目光最终钉在陵越身上,冷笑连连。“你又何曾体谅过我?陵越,你问问自己,何时体谅过我?”

       一双眼又冷又亮,在这光线昏暗的屋子里,亮得有些骇人。

       风晴雪纵然心有不快,却也不知怎会突然闹到这般剑拔弩张的地步,连忙劝止道:“你们别吵,不值当动这么大的气,有话好商量。”

       哪知陵端并不领情,立时驳道:“我没什么好和你商量。”

      “你!”

       陵越拦下风晴雪,沉默地与陵端对视了片刻。

      “陵端,这些日子我不曾问过有关屠苏的事,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今日既然说到这里,我就问一问。你说知道屠苏现在何处,说从街上将人捡回收留。”至此处顿了一顿,又道:“如此之久,他竟不愿回天墉城,甚至报平安的信也没有,换做是你,难道不觉蹊跷?当日屠苏如何,晴雪姑娘陪伴左右,最是清楚。你的话,听来实在荒唐。我们也不过是抱着……”陵越不愿挑得太明,情急之下又按不住心头的火气,这时觉得不妥,生生住了口。这样已经很难堪了。

      “你既不愿晴雪姑娘跟着,那就算了。我本也没有逼你的意思,没必要置气,这一路,还是我陪你走。”

       陵端眼睫低垂俯视陵越,眸光明明灭灭,闪动着幽微的光影。“明白了,言下之意就是不信我,从来也没信过我。”那声音寒如冰霜。“你没想错,我就是骗你的,你是不是就等我说出这句话了?”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闷雷声愈来愈紧、愈来愈低。憋到这时雨还未落,但也等不了再久了。

       客房主人提起手臂指向门口,姿态已是要把人往外赶。“陵越,我没求你跟我走,既如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屋门开启又闭合。一个炸雷劈落,雨哗哗地砸了下来。陵端抄起一只瓷杯狠狠掷向地面,清脆的迸裂声和着雷声,转瞬消匿无踪。陵端气急,绷直身体望着房门半天没有动作,只有胸膛一鼓一缩地剧烈起伏。渐渐地,他面色开始有些泛白,不多时竟变得惨白一片,嘴唇也褪了血色。陵端忽然团起身子,手抵心口,发出一声痛哼。他想前走半步坐上圆凳,却已没了力气,上身一歪便扑倒在地。

       凳子被带着翻倒,骨碌碌滚离了原处。

       雨声潇潇,壮如水瀑,微弱的呼痛声便听不大分明。陵端蜷着身体在地上辗转挣扎,死死咬住嘴唇,却还是禁不住断续地呻吟。

      “陵越……陵越……师兄……”

       呢喃了两声,眼神慢慢绝望。如绞的疼痛逼出一身冷汗,他没了力气继续翻腾,只有倒在地上一下一下地喘,颤抖的手摸上左半条衣袖,袖口内侧绣着一个小字,轻轻捏住,凹凸的感觉印上指腹。

      “屠苏……”

       委屈的声音出口便隐没在雨声中。


      “陵越大哥,真是抱歉,给你找了麻烦。”

       楼下大堂,风晴雪与陵越对面而坐。

      “与你无干,别放在心上,是我失态了。”此刻陵越心中已在后悔,如此争吵有什么益处,他不该这样冲动。“晴雪,你也不要怨他。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况且这几日赶路太累,他身上不大爽快,脾气也就差一些,你多谅解。”

       风晴雪低头绞着双手,半晌小声问道:“陵越大哥,你说他真的有苏苏的消息吗?”

       客栈高门大敞,雨丝经风一吹越过门槛,在地面洇出一片暗色。陵越望向店外,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

       若信,屠苏复生完全不合常理。这些年,风晴雪走遍大江南北,拜访过无数奇门道门,世间秘法万般,却终没有一个办法能重塑魂魄、起死回生。若不信,陵端一再拿屠苏言说,究竟有什么意图?

       两人都陷入各自的思绪之中。

       几阵狂风刮过,雨势见小。盛夏的急雨就是这般,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小孩的脸,才震天动地的哭过一场,只逗一逗,便就笑了。

      “陵越大哥,既是如此,我这就走了。”晴雪将行囊挎上肩膀,只等雨水完全停止。“陵端这边,你还准备和他一起上路吗?”

       陵越沉吟片时,回道:“不管他想干什么,我都陪他走这一趟,最后终归会有个了结。就算只是平安把他送回家也好。”

       半盏茶的工夫,云散雨住。陵越将风晴雪送出客栈外,看着那抹嫣红的身影渐行渐远。天色放晴,水洗一般的清透。微凉的湿气扑入鼻腔,带着股好闻的青草味。陵越烦躁的心情稍稍缓解,想来各自冷静一下,可以平心谈一谈了。

       上到二楼敲响陵端的房门,半天无人应答。陵越略作踟躇,只道陵端使性子不肯应声,试试不曾上锁,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门口不远摊了一地碎瓷片,白生生的扎人眼。陵端倒在桌旁,双目紧闭,面白如雪,没有一点声息和动作。

       陵越骤然感觉心脏被狠狠抽了一鞭,疼得打了个颤。

      “陵端!”

       怀里的身子整个是瘫软的,凉津津摸不到热度。陵越抱着人轻轻晃,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失了方寸,一时间不知怎样是好。陵端本已昏迷,眼下却被这番动静逐渐拖回了神智。他耳边是一片死寂,静得他心中生怯,然而有什么声音拼命想钻进他的耳朵,他聚起意识仔细听一听,像陵越在说话。身子不住地摇晃,仿佛在水浪里浮沉翻滚,搅得他胸口一阵烦恶。

       眼皮抖动几下,似是有醒来的迹象。陵越扶着陵端坐起,又唤了两声,终于看人睁开了双眼。

      “师兄……”

       陵越喉头发紧,“你怎么样?”

       陵端靠在陵越的臂弯,喘息了不一会儿,缩起身子咳嗽起来。陵越伸手帮忙抚胸顺气,却忽然感到手背一阵温热,淌过什么湿答答的东西。他抽回一看,满手朱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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